第7章 开始

黄羊迁徙计划指挥中心。

李东林仰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断腿被吊在半空，半个指挥席位被清空，就是为了放他这张床。

在他身侧，楚卫华施施然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画面。崔泽已经藏在了预定位置，接下来是狼王的主场，只有狼王唱罢，崔泽才会登场。

楚卫华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沃柑，边剥皮边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来我这边工作，到时候你带着崔泽来，我给你们拿几个职级经验高的任务，等未来你干不动了，从一线退下来接我的班，这内蒙古动保局的一把手给你干！”

说着，他将剥好的沃柑递过去，看向李东林。

李东林伸手去接沃柑，讪笑道“老师，我觉得临安听好的。”话音落下，手上接了个空。

楚卫华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回来，将沃柑一瓣瓣拆开塞嘴里，又道“那你把崔泽留给我，你临安就守着几座山，山上只有几群野猪几群猴，崔泽留在临安纯属浪费人生。”

李东林试图为家乡辩驳，道“我临安还有条河呢，每天检查一下钓鱼证，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不少的职级经验！”说着，他盘算着手指头道“还有一个动物园，一个海洋馆，家庭宠物的检查工作同样可以获得不少的职级经验。”

楚卫华气笑了“你还挺自豪？”说着，他拿过桌子上放的平板，点开动保总部刚刚下达的文件递给李东林看，道“这是明年动保的新星培养计划，试运营一年，如果效果拔萃，这项计划会真正落到纸面上！

借着这次黄羊迁徙计划，不算带教老师，动保特意选了1500多名新人参加，表现优异的一百人将会入选新星计划。”

李东林听到这里有些高兴“我觉得崔泽应该能占一个名额！”

“做梦！”

李东林大怒，但不敢朝楚卫华发飙，当初如果不是楚卫华高抬贵手，他研究生无法毕业。但他依旧小声嘀咕道“有黑幕！”从无人机实时记录执法过程之后，以前那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少了很多。

虽说上有政策下有政策，但是有无人机，再加上直播间的公民监督，还真没有人傻了吧唧的在眼皮子底下玩脏的。

“想什么呢？其他机构有黑幕我信，但动保还能有黑幕？”楚卫华没好气的开口，随即，他看着前方繁多的电子屏幕，每一个电子屏幕都代表着一个小队，代表着一个新人外勤，他正色道“崔泽的优异表现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他跟你一样，是个倔驴！

按照咱们动保的规章制度，在确定执行某项任务前，动保外勤会跟动保总部签署合约。合约包括各种条款，其中有一条条款是硬性规定，那就是在荒野执行任务的动保外勤拥有最高权限。

今天早晨动保总部打电话给崔泽劝他放弃任务，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崔泽看顾不了那么多的黄羊，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他会被拖垮，更别提还有狼群环伺。

但他不听，还直接挂掉了总部的电话！”

楚卫华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他又想起今天总部给他打电话时恼怒地语气了，继续道“崔泽倔归倔，但他很灵光，他显然也清楚自己一个人照看不了这两百多只羊，更不可能应对狼群，所以，他借着狼群，主动让黄羊减员。

虽说崔泽当时放弃任务，总部给出的任务结算也不会少一丝一毫，但说出去多少不好看。所以，只要成功让狼群填饱肚子，让黄羊大量减员，崔泽身上的担子就可以顷刻间间消失无踪。

之后，崔泽只需要引导着几十只甚至更少的黄羊，轻装简行，就可以迅速完成任务。”

他看向李东林，询问道“你来说说，在第一个时在动保的劝慰下放弃任务，但任务结算照拿；第二个是在自己的努力下，历尽千帆，狼口夺食，完成任务，为明年通过该区域的动物通道保留火种，任务奖励依旧照拿。

这两个，你选哪个？”

“第二个！”李东林给出答案。

“有抱负的都会选第二个！”楚卫华笑道“但这种做法太冒险了，动保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破局么？但他们执意让崔泽放弃任务，可崔泽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动保总部有错么？没有！崔泽的做法有错吗？也没有！双方都有自己的考量，动保不希望崔泽出现意外，崔泽希望堂堂正正的完成任务，让黄羊规避掉死亡和失去自由的代价。

可是，一个新人外勤刚参加任务就敢这样大胆，这要是拿到了新星计划的合同，那还了得？

新星计划刚被提出来，动保总部肯定希望这个计划稳妥点，新人能够接触到各省份以及动保总部遗留的任务，促进动保事业的发展，然后以点及面，开花结果。

像崔泽这种倔驴，为达目的甘愿冒险，肯定不被新星计划所接受！有能力不假，但不可控！”

李东林听了有些不满，但他清楚总部考虑的没错，试探问道“内蒙古动保局有多少名额？”

“10个！只要你把崔泽送来，有他一个名额，总部不敢来问我！”楚卫华自信道。这十个名额是一个省会的全部名额，如何分配，一把手说了算。他是动保的老资格，门生故吏遍天下，有他担保，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东林挠挠头，道“齐州有几个？”齐州是省会城市，齐州动保局辖制临安动保。

“3个！”楚卫华轻笑“齐州是省会，驻扎着动保局，你们临安是二线城市，等级是临安动保分部。你猜动保局会不会舍得将一个新星名额给你们临安！”

李东林无奈，实在是大明地大物博，一百个名额分给各个省，齐州能分到三个名额足以说明实力不坏，但这三个名额，肯定落不到临安头上来。

如果没有像黄羊迁徙这种大规模的紧急任务，各地动保都只能在本地办公。除非遇到那种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才会向动保总部求助，由动保总部派遣合适的人选帮忙解决问题。

崔泽是临安动保的一员，参加完黄羊迁徙计划之后，他回到临安的动保工作基本上也就查查钓鱼证，看到大街上有遛狗的扫一扫狗狗的电子信息等等，但这种工作方式很快就会磨平人的锐气。

更别提崔泽吃过黄羊迁徙计划这种细糠，可能不愿接受这种平淡寡味的工作，太安逸了也不好。

这就是地方动保的局限性，无法接触到外面的世界。除非成为新星计划中的一员，有了这个身份，动保总部会将全部的权限任务对其开放，只要职级跟得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怎么样？崔泽来我这里会有更好的发展！”楚卫华笑道“明年新星计划试运行，等新星计划正式运行，最起码要5、6年的时间。五年时间的时间，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我最不愿意看到伤仲永的事情出现。”

李东林偷偷翻了个白眼，为了要崔泽，开始压力我了是吧。他迎着楚卫华的眼神，道“我得问过崔泽的意见，你知道的，他比我还倔！”崔泽是孤儿出身，身为他的师父，李东林自然希望崔泽更好，但他也得尊重崔泽的意见。

楚卫华笑着点头，他认为已经胜券在握，忽地，他看向LED屏幕，沉声道“开始了！”

李东林心中一凛，崔泽这个突破口找的的确好，但是太过危险，想从狼群手里夺回部分黄羊，太难了！

......

风声呼啸，皎月悬挂苍穹。

大山梁。

崔泽搂着大壹静静的看向远处，随着狼群逐渐落位，他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手指轻颤。他见过狼，但双方隔着一道笼子，那时候他不害怕，反而饶有兴趣地点评。但现在，他要近距离直面这群草原上的顶级猎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突然，狼群发起总攻。

将军一马当先，不再藏匿身体，在山脊上飞速奔行，闪电般的堵住了唯一的救赎之路。两侧山坡中的狼群并未有所行动，它们只是在死死盯着狼王的动作等待时机。

飞速奔行中的狼王踏在积雪上发出簌簌地声音，如擂鼓声般迅急，头羊警惕心重，耳朵打了个圈，一眼便看到了占据缺口，正往这边奔来的狼群。

狼王率领着五只大狼飞速向这边冲来，头羊惊得发出一声嘶叫，嘶叫声响彻山谷，经验丰富的黄羊在这嘶叫声发出的那一瞬间看也不看，直接弹射起身凭着记忆往缺口处跑，两个跃步跳出去十多米远，这才看到迎面袭来地狼王，一头撞进了人家怀里。

经验最为丰富的独角兽在紧要关头接过了羊群的指挥权，它嘶叫一声吸引全部黄羊的注意力，转身想往一旁的山坡上跑。可下一瞬，左右山坡上立刻窜出十多只大狼，没有狼嚎，没有吠叫，闷不做声的直冲而来。

独角兽也是果决，三面被围堵，它只能往大山梁这个唯一的缺口疯跑，其余的黄羊在这一刻找到了主心骨，跟在独角兽身后快速飞奔，羊群效应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狼群如同箭锥一样冲向羊群，而那些贪恋鲜草的黄羊终于付出了代价。它们肚皮鼓鼓，胃里和尿袋中的累赘给予了它们致命一击。它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一刻同样成为了杀死它们的帮凶！

狼来了！

这是所有黄羊脑海中冒出来的恐惧念头，那些能跑的早已跟上了独角兽的步伐，而这些肚子鼓鼓的，则是想尽快跟上部队。所以，它们施展出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试图踏着飞雪疾驰而去。

但是，它们的肚子和尿袋不允许！黄羊的速度越快，奔跑的幅度越大，肚皮和尿袋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破裂的速度也就越快！

崔泽趴在大山梁上，视线绝佳，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只黄羊正奔跑着呢，下一秒还未踩实，便肚皮破裂，一头栽倒在地。但求活的基因依旧强迫它站起，可是尿泡的破裂令它后脚抽筋，肚子的破裂令它失温加快，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还有更惨的，一些黄羊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甚至无法起身，膝盖磕在地上瑟瑟发抖，怎么站也站不起来。狼群冲上来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惊惧还是乞怜，短小的尾巴疯狂抖动，但下一秒就被草原狼咬断了喉咙。

身为狼王的将军出色完成了他的工作，剩下的活只需要交给自己的部下，而它们的工作同样简单，将方寸大乱的黄羊追入大山梁后面的雪窟就可以了！

它停住脚步，扫视全场，对身旁肚皮破裂却又挣扎起身求活的黄羊视而不见，它甚至不愿提供一丁点的怜悯给对方！

黄羊惊逃的脚步乱七八糟，眨眼间就被狼群追上，一边倒的屠杀开始，热腾腾的血液四处飞溅，身处下风口的崔泽隐约间闻到了尿骚味和血腥味。

身后的惨叫像皮鞭一样抽在最前方的黄羊身上，以至于它们奔向大山梁的速度更加快速。

终于，以独角兽为首的头羊们终于冲向了大山梁顶端，但下一秒立刻停住了脚步，它们发现了雪窟，察觉出了这是绝路。但前面是绝路，后面有追兵，任这些头羊再怎么聪明，也很难想到办法，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发出悲鸣。

头羊是停住脚步了，可后面那群随时都有可能被咬死的黄羊不愿意停下脚步，于是后面推搡着前面停步的黄羊向前，一些难以角逐的黄羊在惊慌失措中跳下了雪窟。

有黄羊往下跳，其余的黄羊自然紧跟其后，可是它们高高跃起，直直的坠入雪窟后便瞬间被掩埋住，连片雪花都没溅起来！大量的黄羊跳进雪窟，如同泥石流滑坡，一泄及溃。

眼瞅着狼群就要上来了，头羊更加心乱，独角兽想要阻止剩下的黄羊，但在这个时候谁又有时间听它的？

这时，崔泽终于掀开了毯子，四只护卫犬立刻发出狂吠，原本还在不知所措的黄羊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往这边靠拢。狼群追击的脚步一顿，随后便是一道悠长的狼嚎声响起。

崔泽看向山下，那只坐镇的狼王瞬间向这边看来，一人一狼再次对视，但这次，狼王并没有退去，只见它迈开脚步，飞快向这边跑来！

崔泽手心冒汗，抓住大壹的背心抓手，一旦狼群铁了心的发起攻击，跟在大壹旁边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