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桐君山大队到了！”

有人兴奋地喊道。

确认完每个大队分配的知青名额后，

公社专门派了一辆拖拉机，送他们去各个大队，免去了他们坐牛车的痛苦。

这也是公社对知青们的诚意。

平时拖拉机没几个月才去各个大队一次，专门负责运送要上交的粮食。

桐君山大队距离公社最远。

原本拖拉机上人挤得只能背贴背，开到后来就只剩他们一个大队的知青，一下子就宽敞了很多。

知青们拖着行李从拖拉机上下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硌脚的泥巴路上。

一眼望去，队里最明显的就是远处那座青山如黛、耸立着的桐君山。

稻田里，几个村民原本正弯着腰插秧，听见有脚步声，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哟，又来一批知青！”

“城里来的娃娃们，长得就是白净！”

“哈哈，等他们到时候劳作一段日子，也跟我们一样黑了！”

知青们排着队，站在何守田面前，听他分配住处。

村里穷，也没有多余的空房子给他们住，因此知青们只能跟村民们住在一块儿。

“你，去李婶家。你，去赵叔家，还有你……”

何守田之前特意把何方执和他的那些朋友们的名字，在名单上做好了标记。

分配名额时，何守田就把这些人分到了队里干部的家里。

其他知青，则是被他分到了普通村民家。

由于何方执没有澄清，因此何守田也还是误以为，顾琰昭是何方执的好友。

因此顾琰昭也拖了何方执的福，被分到了一个小队长家去住。

被分到普通村民家住的知青们，并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还以为都是随机分配。

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大队的干部家里，条件肯定比普通村民家里好。

因此他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被分到干部家里住的幸运儿们。

何守田分配完，对他们说，

“行了，这几天大家就先把自己安顿好，熟悉熟悉环境。等过几天再给你们分配农活任务。”

————

顾琰昭提着行李，靠人指路，走到了小队长张铁牛家门口。

张铁牛家是间黄泥砌的瓦房，门前收拾的很干净，门上还挂着一串干瘪的红辣椒。

看得出来是认真生活的人。

屋里传来咚咚咚的剁菜声，估计是在备菜做饭。

刚才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点湿。

顾琰昭踩着地上的苔藓，差点摔了个跟头。

可能是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看见顾琰昭来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主角赶紧说道，“叔，我是新来的知青，大队长让我到你家住，给您添麻烦了！”

“哦，原来是新来的知青啊，快进来快进来！”张铁牛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他热情地接过顾琰昭的行李，把他带进屋。

“这间房是我和老婆还有孩子住的，那一间房平时是我们放杂物的，我待会给你收拾收拾，你就住这儿吧！”

他刚刚正做着饭，一边跟顾琰昭说话，一边添点柴火，免得火灭了。

见顾琰昭盯着锅里的野菜汤，张铁牛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来的可真不凑巧，这几天我老婆正好带着孩子去娘家了！”

“我也不太会做饭，今天咱们就吃这些，你不会嫌弃吧？”

顾琰昭连忙摇手，“不嫌弃不嫌弃，有吃的就行！”

顾琰昭就看了看锅里少得可怜的大米，估计他们平时自己也过得很拮据。

顾琰昭想一想，掏出仅剩的几张粮票，“叔，你拿着，就当我的伙食费了。”

之前顾琰昭在给何守田粮票的时候，看他很乐意的样子，以为这是这里正常的人情世故。

没想到张铁牛摆了摆手，说，“要什么伙食费？到时候你自己劳作会挣工分的。”

大队里会把知青们挣的工分算上，然后额外补贴给他们借住的人家。

张铁牛认真说道，“粮票你自己好好收着，你们下乡还指不定要待多久，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有点粮票在身上总还是好的。”

他掀开锅盖，搅了搅，野菜淡淡的香气飘散了出来。

张铁牛盛了一碗递给顾琰昭，“一路上饿了吧？来，赶紧吃吧！”

顾琰昭意识到，小队长张铁牛和大队长何守田，好像不是一类人。

于是他收好粮票，开玩笑道，

“那我先留着，万一到时候我学不会农活、赚不到工分，再用粮票充当我的伙食费。”

顾琰昭一路上都看到了。

不管是队的干部还是村民，都把下乡的知青看作累赘，嫌弃他们不会干农活。

谁知张铁牛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你们能瘦是瘦了些，也没什么力气，但你们有知识啊！到时候干起农活，肯定也学得快。”

“你肯定看过不少书吧？”张铁牛问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都认不了几个字，想看书都看不懂。”

“那到时候有时间的话，我教您认字！”顾琰昭说。

看到小队长对认字学习的积极性这么高，顾琰昭也很高兴。

有干部这么好学，这对他未来计划中的扫盲会很有帮助。

到时候开工厂，总不能招的全都是文盲吧？

特别是中药厂，不认字的话，到时候给人抓错药怎么办？

张铁牛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两人正友善地交谈着，外面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群人正吵得面红耳赤。

一个老汉指着几个小年轻的鼻子骂道，

“山上那些树都是防风固土的，你们把它们都砍了，到时候泥石流来了，砸死你们这些龟儿子！”

那些年轻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泥石流来不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想办法挣点钱，就要被饿死了！”

“砍树给木材厂能挣一大笔，要不你给我们发粮票？”

老汉朝他们涂了口唾沫，“我呸！我给你发个头！”

大队长何守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赶紧将两拨人分开。

“干什么、干什么？都不用上工啊？”

“老李头你们今天该去除草，二狗子你们几个跟着我去仓库清点农具！”

何守田有些无奈的骂道，

“每天都吵吵吵，再让我看见你们不干活、只顾着吵架，就扣你们全家工分！”

两拨人只好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顾琰昭问张铁牛，“叔，他们这是......？“

张铁牛告诉他，自从村里的老中医去世后，没人再带他们采药挣钱。

村里的年轻人就一直想着砍树卖给木材厂。

“唉，年轻人都嫌来钱慢，总想把树砍了换现钱……”

小队长张铁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