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戒指

许晴收到让回宗门的消息时，雁舟衡已经“不经意”地出去找了温悯三圈。

一行人从山下赶回去，温悯正从沧溟阁出来。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沾着血迹，面色疲倦地和谢枫说话。

雁舟衡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温悯。

他心一紧，近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受伤了？”

谢枫的目光落在雁舟衡身上，绕了一圈，又看向温悯。

温悯这才想起，雁舟衡来了这许久，还没有正式同其他几个阁主介绍过。

勉强打起精神，想到自己手上还沾着血，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扇柄抵着雁舟衡向谢枫的方向推了推。

“我看他天资不错，明月间既然不承认他，我就正好把人抢过来了。”温悯说这话时没有避着其他弟子，既是在向谢枫解释，也顺便让渡影阁的其他人瞪大了眼。

雁舟衡闻言一怔，扇柄抵住的脊背也僵硬了些，愣愣地看向她。

谢枫有些惊讶：“你还有这习惯呢？”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前几次回溯里，为了把祝承带到身边，她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温悯心说她也是免不了要落得个抢人的名头了，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见温悯没回答，谢枫继续道：“你那小徒弟这两天暂时是不能挪位置了，你要来看他，就只能自己来回跑了。”

“但是不要再学柳吹枝养的那只畜生了，”谢枫看了看自家残破的窗，心痛道，“这都修第四次了……柳吹枝也挺好意思，一句没提赔……”

温悯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谢枫欲言又止，看了看一众渡影阁弟子，还是摇摇头，走开了。

摇摇欲坠的大门方才关上，谢枫前脚刚走，雁舟衡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众弟子就一窝蜂涌了上来：

“师尊你受伤了吗？”

“师尊你怎么来沧溟阁了？”

“师尊，谢阁主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温悯摇摇头，止住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话：“我没受伤，是祝承。”

“祝承？”林姚瞪大眼，“他不就出去一会吗？怎么就出事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温悯叹了口气，“具体怎么回事，要等他醒了才知道。”

“你们先回去吧，至于踏春……下次补上行么？也不知道是谁伤了祝承，现在再出去太危险了。”

“今日也不用补做早功了，你们自己回房休息吧。”

温悯说着，将众人遣散了，一回身，雁舟衡还在原地站着。

“……你也回去吧。”温悯有些头疼，不欲与他多说，转身要走。

不知道雁舟衡又要说什么，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和他闹。

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温悯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雁舟衡。

“……你要这样回去继续守着？”雁舟衡皱眉，面色不太好看。

温悯叹了口气：“雁舟衡，他伤得很重，需要人守着的。”

雁舟衡目光闪烁了一下，好半晌才轻声道：“我没有要拦你。”

“你先回去换个衣服，我替你守一会，你歇一歇，再来接替我，行吗？”

“师尊。”

这是雁舟衡第一次这样唤她，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

温悯怔了一下，才慢慢点了点头：“辛苦了。”

雁舟衡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只冲她摆了摆手。

待到脚步声消失，雁舟衡才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温悯离开的方向。

颈间被穿成项链的戒指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胸口，冰冷的触感刺得心脏钝痛。

那还是曾经温悯制作他时，为了方便量尺寸做的银圈。

这银圈陪着他睁开眼见到她，陪着他一点点生出意识，再到最后被她赶出渡影阁。

分明只是随手做的工具，被他当成戒指戴了好多年。

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那只小小的银圈。

片刻后，手指微微用力，项链断开。

他捏着戒指，自嘲地勾起一个笑。

手指松开，戒指从指尖滚落，顺着滑进杂草里，不见了踪迹。

渡影阁内。

热意蒸腾着，湿润的水汽顺着呼吸钻进喉间，口腔有些发苦。

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她用了一点力气才洗掉。

血块掉进浴池，染红了一小片水，又很快消散开。

温悯盯着那点血色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不见，脑中不可控制地想起方才在那片草地上看见祝承时的情景，与她经历过无数次的场面重叠在一起。

她咬紧了唇，一丝后怕涌上来。

温悯垂下眼，看向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在这一瞬间，又忽然怔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这一次回溯开始，她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接受一切失败的可能……

可看见祝承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那一瞬间，恐惧大过了以往的每一次。

温悯怔怔地低头，按住自己的心脏。

跳得很快。

这一次，好像不是因为任务。

她抬起头，透过帷幔，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

看不清，捉摸不透。

温悯从浴池里起身，光着脚一步步迈向屋里。

一阵风吹过，带起身上的凉意，紧张的心情松懈下来后，是无尽的困意。

在疲惫中，她缓缓闭上眼。

……

再度睁开眼，天还大亮着。

或许是潜意识里还记挂着祝承的事情，就算是因为困倦睡过去，也没能休息太久。

温悯披上衣服，将要出门时又折返回来，抓了一把糖。

穿过重重青竹，过了石桥，就是沧溟阁。

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来雁舟衡的淡淡的声音：“进。”

见到温悯，雁舟衡目光暗了暗，才勾起一个笑。

在有些昏暗的屋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语气很平淡，都不太像他说的：“这么快？”

她点点头：“你去歇息吧，我来守着他就行。”

雁舟衡又看了她一会，只是此刻温悯的目光正落在他身后的祝承上，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收回视线，向外迈出去一步。

温悯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半分停顿地向里走去。

雁舟衡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一声。

正在此时，床上的祝承忽然睁开眼，声音与他重合在一起。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