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张象易一路策马飞驰至午时前后。
此刻他已有些饥渴疲倦之意,恰好看到前方的路边有一座立木为柱、苫草为顶的亭子,便紧赶了两步在亭子旁边下马,把缰绳拴在其中一个木柱上。
随后他提了行囊来到亭子里,在两根木柱间横架的木板上坐下,取出一个水壶和几块面饼。
那面饼早变得又干又硬,张象易并未立即食用,而是先洒了些水在上面,再用双掌轻轻夹住。
随着内力运转,他双掌的掌心陡然变得滚烫如火。
不过数息,那饼上便冒出袅袅热气,饼身也随着发热而变得松软了许多。
若被人看到这一幕,定然在惊叹他小小年纪便练成这一身精纯深厚内力的同时,也非议他竟浪费内力做这等无聊之事。
但以张象易两世为人的思维,人类之所以要学习各种能力,最终的目的都不过是让自己多一些便利和舒适。
武功虽是一种特殊的能力,也不该只用来争强斗狠、杀生取命。
当时他收了内力,这才就着壶中的清水吃起面饼。
这面饼在制作时多掺了油盐,吃起倒也有些味道。
才吃了一半,他敏锐远胜常人的双耳忽地捕捉到一阵随风飘来的清脆铃声。
张象易循着铃声望去,远远地看到大路远处行来一头花驴,颈项下悬着一串铜铃,摇摇摆摆间叮当作响。
那驴子的一条前腿有些不便,行走间一点一点地,似是着地时不敢太过用力。
凭着一双锐目,他又看清驴背上坐了一个艳若桃李而冷若冰霜的道姑,穿一件剪裁合体的杏黄色道袍,素手捏一支木柄白丝拂尘。
那道姑却似感应到他的目光,一双秋水盈盈的明眸蓦地向亭子中望来,目光极是凌厉。
张象易则是早一步警觉,提前收回目光,只顾埋头吃喝,似乎并未察觉来人。
道姑却只能看到凉亭中有人,却看不清对方形貌,便以为对方也该看不清自己,方才应是敏感多疑而生错觉。
她稍稍放下戒备,乘驴来到亭子外,再看了看亭中之人,见脸上做了些伪装的张象易貌不惊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而后却仔细看了看拴在亭子外面的马匹。
此马原属张象易所杀的一个蒙古将领,算是一匹良骥。
道姑下了驴背,轻移莲步来到亭子内,淡然道:“小子,你这匹马贫道买了!”
张象易一呆:“道长是与在下说话?”
道姑微有些不耐之色,叱道:“此间只有你与贫道,贫道自然是与你说话!”
张象易恍然,报以“呵呵”两声轻笑。
道姑皱眉:“你笑是什么意思?”
张象易微笑道:“便是不卖的意思!”
道姑目光转冷,竟不再开口,手中拂尘一扬,雪白尘尾看似轻柔地扫向张象易的天灵。
张象易敏锐地感应到那尘尾蕴含一股阴柔劲力,常人若受了这一击,立时便要头骨碎裂。
“视人命如草芥,这女人好毒的心肠!”
他心中大怒,左手握着的水壶蓦地一挥,剩下的半壶清水被他掌心内力鼓荡,凝成一道晶亮水箭喷射而出直刺道姑胸腹空门。
道姑吃了一惊,这才知道眼前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她久历江湖,见惯风浪,虽惊而不乱,手中拂尘转攻为守,在身前舞成一团白云。
张象易的内力虽然精深,却还远未到“飞花摘叶”的境界,凝聚的水箭被同样蕴含精纯内力的尘尾一扫便即碎成漫天水珠。
但那道姑的拂尘纵守得严密,终究做不到当真泼水不进。
这一蓬水珠如雨洒落,登时将道姑胸腹间的道袍浇湿了一片。
这件道袍质地轻柔,沾水后紧贴在身上,里面的小衣若隐若现,模样颇不雅观。
张象易玩得这一手,实在可称“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小贼该死!”
道姑俏脸飞红,目中杀意大盛,口中喝骂的同时,左手一扬射出三道银芒。
张象易看得清楚,那是三枚极细的雕花银针,鼻端更隐隐嗅到丝丝腥气。
他早猜到这道姑身份,自然知道这银针底细。
即使不知,也能凭着电光火石间的敏锐观察确定针上淬有奇毒。
当时他又一扬右手,吃得还剩小半张的面饼飞了出去,拦在那三枚银针的前方。
银针射在面饼之上。
按说以那道姑的功力,这三枚银针足以贯穿寸许厚的木板。
但张象易掷出面饼时,暗中用上“空明拳”的绵柔手法,将三枚银针中蕴含的劲力卸去。
于是那三枚银针只刺入面饼中一半长度,便被面饼裹挟着飞出亭子。
对方已连施辣手,张象易当然要还以颜色。
他身形弹起,右手演一式“大伏魔神拳”,拳势极尽刚猛之势,携着隆隆风雷之声向道姑那张娇媚俏脸轰去,绝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意。
道姑心中凛然,左手白皙如玉的掌心陡然变得殷红如血,亭子内更立时腥臭弥漫,中人欲呕。
她身如柳絮随张象易拳风飘飞,血红的左掌却轻轻印向他的手背。
张象易识得对方毒掌厉害,拳势陡然由刚变柔,转以“空明拳”飘忽斜出,绕过那只颇为诡异可怖的血色手掌,击打手掌后的一截凝霜皓腕。
道姑身法再变,化作一抹淡淡光影在亭内的咫尺空间进退盘旋,左掌右拂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张象易亦展开身法,身影同样快到模糊难辨,同样只在亭内的狭小空间闪展腾挪,双拳以“左右互搏”之术分演“大伏魔神拳”与“空明拳”,宛若分身合击夹击对手。
若论真实武功,张象易如今虽胜这道姑一筹,却也很难占到绝对优势。
但周伯通所创的“双手互搏”之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令张象易攻势的威力翻了一倍,五十招一过便打得那道姑左支右绌应付艰难。
道姑暗叫倒霉,先是骑乘的驴子崴了脚,想弄匹马来换乘,偏那马的主人又是个如此难缠的角色。
她自知不是眼前之人对手,心中立时萌生去意,身形倏地向后飞退,身在空中时双手齐扬,足有十二枚银针飞射而出,去势隐隐将整座亭子笼罩在内。
张象易不敢怠慢,亦是双手齐扬,飞出十二枚石子,将十二枚银针尽数撞落无一漏网。
道姑愈发惊骇,眼前这看来年岁不大的小子,竟是内力、拳掌、轻功、暗器无一不精,实在不知是怎样的高人才能教出这等怪物。
她心中戒惧,便再无恋战之意,连那头花驴也不管了,全力施展轻功,如一只黄鹤杳然而去,只在身后恨恨留下一句话:“贫道李莫愁,铭记阁下今日所赐一败,来日定有回报!”
张象易已知对方轻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便也息了追击的心思。
他知道那些散落四周的“冰魄银针”奇毒无比,为免遗祸他人,便去一一寻到埋入地下,然后来一面感叹这方才这一架打得实在莫名其妙,一面骑上马继续赶路。
小半个时辰后,又有一行人来到此处,立时看到那头被李莫愁丢下、张象易也未理会的花驴。
其中一人变色道:“两位道长,是那女魔头的坐骑!”
这群人显然以两位道人为首:一个道士身形瘦小,面目宛似猿猴;一个道姑鬓发花白,面色冷峻。
道姑面色凝重地道:“大家都小心些,分散开找一找。”
众人应声三五人一伙分开,呈扇形分开去寻找李莫愁踪迹。
两个道人则来到亭内相对而坐。
道士皱眉道:“孙师妹,这些年那魔头似是刻意与我等若即若离,如今又将坐骑丢在这里,其中恐有诡计。”
道姑冷然道:“有诡计也好,无诡计也罢。李莫愁在屠灭陆家庄后,又北来晋地大势淫威,杀害多位正道英雄,咱们全真教作为北地武林领袖,都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道士颔首道:“孙师妹言之有理,不过那魔头狡诈凶狠,咱们是否该传信回去,再请几位师兄弟前来相助?”
道姑略一犹豫后道:“且看情形罢。若我们确实拿不下李莫愁,再向门中求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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