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色虫尸

然而，当蜃楼号的轮廓在灰白晨雾中完全显现时，众人的心头却猛地一沉！

眼前这艘本该在黎明时分恢复生机的楼船巨舰，此刻竟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死寂。

抬眼望去，只见高耸的甲板上人影稀疏凌乱，全然不见往日的繁忙景象。

唯有几处残存的灯火在角落里摇曳，映照出零星的蜷缩身影。

更令人心悸的是！

即便相隔甚远，船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哀嚎，仍伴随着咸涩的海风，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相比于百里骜舰上疫病初起的混乱，这里弥漫着一股更加绝望的氛围。

随着距离的拉近，不断侵蚀着每一名靠近者的意志。

小艇无声地滑行，最终缓缓贴近了蜃楼号边缘的陡峭船体。

众人不约而同地仰望着上方这道沉默的巨影，只觉得心弦绷紧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百里司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当小艇快要到达预定位置时，陶九川看向身旁的百里骜，不禁低声问道。

百里骜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艘巨大的楼船，像是在分析船体的结构。

观察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又审视了一下己方的人员，这才沉声下令道：

“延舟，虎子，你们二人未着甲胄，也无兵器在手，行动时需紧跟在我们队伍后方，切勿冒进，一切见机行事！”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孙虎，语气加重道：

“虎子！听清楚你的任务了吗？务必要时刻保护好延舟周全！”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称呼从“陶太史”变成了“延舟”。

这番称呼的改变，既表明他认可了陶九川的地位与胆识，也是将其视作为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同袍！

“明白，百里司马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虎重重点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柄，往陶九川的身边靠近一步。

“子疾，让兄弟们往船尾开去，我们在那边预留了隐蔽的绳梯通道。”

坐在船头的公孙廉转过身来，手指指向楼船的船尾方向。

身为蜃楼号的楼船都尉，他对眼前楼船的结构可谓是了如指掌。

“好！”

公孙廉的话，百里骜毫不怀疑。

下一秒，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摇动，示意其他跟随的小艇调转方向。

在得到他的命令后，几艘小艇默契地靠拢过来，悄无声息地驶向船尾。

来到预留的绳梯处，众人井然有序地攀上绳梯，迅速登上了蜃楼号宽大的尾甲板。

随着陶九川双脚踏上蜃楼号的甲板，一股混杂着呕吐物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那股不祥预感也变得愈加强烈！

“弟兄们！”

百里骜的目光望着身后三十七名全副武装的劲弩士兵，面容冷峻地做起了最后的战前部署。

“都听清楚！我们此次的行动目标，是控制住那些白幡方士！记住，务必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以免打草惊蛇或引起恐慌！”

他眼神凝重地扫过士兵们腰间的弩机，再次强调道：

“尤其是弩机！非生死关头严禁使用！以免误伤友军！刀剑亦需谨慎！大家明白吗？！”

作为监弩司马，他深知弩箭的威力。

更担心在这混乱的船上，流矢会误伤到公孙廉麾下的士兵。

“遵命！”

三十七名士兵齐声低应，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好！”百里骜一挥手，“鹏越，带路！”

“明白！兄弟们随我来！”

早已按捺不住的公孙廉闻言立刻点头，径直走到队伍最前方。

沿着熟悉的路径，他领着众人快速又谨慎地向主甲板方向潜行，陶九川和孙虎则紧跟在队伍中后部。

而当众人穿过通道，真正踏上蜃楼号的主甲板区域时，一时间全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心头剧震，倒吸一口凉气！

蜃楼号的随行人员本就众多，此刻宽阔的主甲板上更是宛如炼狱一角。

视线所及之处，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无数身影！密密麻麻得简直让人无处下脚。

这些人里，除了穿着制式皮甲的士兵，还有许多身着工师短袍的匠人。

显然，昨夜的那场“加餐”波及范围极广，几乎让蜃楼号失去了大半的行动能力，濒临瘫痪！

“都尉…救…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只见一名蜷缩在地上的年轻士兵挣扎着想抬起头，似乎是认出了为首的公孙廉。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表情因痛苦极度扭曲。

然而话未说完，他突然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随即“哇”地一声干呕，竟从口中吐出了半条手指粗细的黝黑虫子！

黑虫落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僵直不动了。

而那名士兵，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他没死，就是虚脱昏迷了。”

见此情形，随行的医官立马上前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脸色难看地回禀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看着这骇人的一幕，饶是这些士兵身经百战，也不免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再仔细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甲板上已经散落着不少这种僵硬的黑色虫尸。

这些虫体堆积在角落或呕吐物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禀司马！”

一名负责警戒的弩兵快速巡查了一圈回来，抱拳道：

“甲板区域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一名白幡方士的踪迹！”

“他们都在上层舱室和观星台！”

公孙廉立刻接口，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发颤。

“徐福和核心的方士，都在最高的第五层以及顶部的观星台！”

“好！所有人目标上层！大家提高警惕，梯道狭窄，注意相互掩护，切勿分散行动！”

百里骜眼神一凛，果断下令。

通往高层的内部梯道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容不得半点大意。

进入梯道后，百里骜的士兵们自动分成前后队列，将陶九川和孙虎护在中间。

他们手按兵器，屏息凝神，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沿途经过的二层、三层，同样能看到零星倒卧的士兵和工师，景象触目惊心，让众人心情愈发沉重。

陶九川看着这些痛苦的身影，不禁想起了暗门之下的那间密室，心中疑虑重重。

他本有一瞬的冲动，想趁此机会逃离人群，再去潜入船底空间探查一番。

但眼下大军行动，又有孙虎寸步不离地护卫，终究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此刻，控制方士才是当务之急。

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终于，队伍踏上了第四层。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向上时，前方探路的士兵猛地打出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顺着士兵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四层通往五层楼梯的转角平台处。

一个身着白袍的方士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一个昏迷不醒的士兵身前。

那方士低着头，似乎正在观察士兵的情况，宽大的袍袖垂落在地。

“白幡杆子！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