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决战前的准备

阿灵把最后一撮花椒面撒进陶瓮时,灶膛里的蓝焰突然腾起三寸高。

“火候压不住了。“洪守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砂纸擦过粗陶的哑。

他枯瘦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力道却稳得像钉进青石板的老秤砣,“收收气,想想你昨天在菜市里摸过的那把老菜刀——刃口虽钝,芯子是沉的。“

阿灵深吸一口气。

鼻尖还萦绕着瓮中鸡汤的甜鲜,但她的“看“却穿透了蒸腾的热气:陶瓮内壁的水汽正沿着特定纹路凝结,柴火的炭粒在焰心打着旋儿,每一粒都在喊“再往左偏半寸“。

她的指尖轻轻一颤,掌心里浮起若有若无的热流——那是这几天才觉醒的“火工异能“,像藏在骨髓里的小太阳,终于肯探出头了。

“对,就是这个劲儿。“洪守真松开手,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悄悄捏紧了。

他望着阿灵耳后薄汗里跳动的血管,想起四十年前在峨眉峰顶,自己第一次引动《九翅诀》时,师父也是这样捏着他的手腕,说“火候不是烧出来的,是跟食材商量出来的“。

而此刻阿灵身上的热流,比他当年要纯上三分——这丫头,怕是要把“九翅“烧出个新花样来。

陶瓮“啵“地轻响。

阿灵揭开木盖,乳白的汤面浮起十二朵均匀的油花,像十二枚小月亮。

她舀起一勺,汤勺碰到碗沿的刹那,整间草棚都荡开甜香,连棚外的松针都跟着颤了颤。

“第二翅成了。“洪守真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磨刀石,往她脚边一丢,“明早去谷口的溪流边,用溪水磨这石头,磨到能照见你眼仁儿。

然后试着用'缠'字诀切豆腐——要切出二十层,每层薄得能透见对岸的山影。“

阿灵蹲下身,指尖划过磨刀石上的旧痕。

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纹,像极了醉云居案板上的刀印,是无数次挥刀留下的年轮。“老洪头,“她仰起脸,鼻尖沾着点汤星子,“你说这《九翅诀》里的招式,真能跟打狗棒法合上?

昨天我用'拨狗朝天'的架势颠锅,锅铲碰到锅沿时,油星子居然凝成了凤凰形状。“

洪守真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藏在木箱夹层里的半块玄铁令,想起黄蓉手书里那句“同源不同路“,最终只哼了声:“你当洪老叫花当年为啥能当丐帮帮主?

耍棍子和颠锅铲,本就是同个道理——手要活,心要沉,眼里得有整盘局。“他转身走向草棚角落的竹筐,掏出把锈迹斑斑的铁勺,“试试这把,是我在汴梁老城墙根捡的,当年跟着洪七公讨过饭的老叫花子用的。“

阿灵接过铁勺。

掌心刚触到勺柄,一阵热流顺着胳膊窜进太阳穴——她“看“到了:民国三十年的冬夜,雪没到脚踝,老叫花子蹲在城墙根,铁勺搅着瓦罐里的白菜汤,汤里浮着半块冻硬的锅盔。

有个穿灰布衫的小丫头凑过来,老叫花子把铁勺往她手里一塞:“趁热喝,喝了好去寻你娘。“

“这是...记忆?“阿灵的声音发颤。

铁勺上的锈迹突然剥落一片,露出底下刻着的“洪“字。

“老物件儿都有记性。“洪守真蹲下来拨弄灶里的柴火,火星子噼啪炸开,“当年洪七公把《九翅诀》传给我师父时说,'菜是做给人吃的,人是活的,菜就得有活气'。

你现在的'味觉通感'能摸到食材的魂儿,再把这些老物件儿的魂儿揉进去...“他突然住了嘴,因为阿灵的铁勺已经抬了起来,在半空划出个漂亮的弧线——正是打狗棒法里“棒打双犬“的起手式。

勺底掠过汤面的瞬间,陶瓮里的鸡汤突然沸腾。

蓝焰裹着金芒窜起尺许高,在草棚顶上投下一只振翅的凤凰虚影。

阿灵的发梢被烤得微卷,可她笑得眼睛发亮:“老洪头!

这汤的鲜度至少翻了三倍!

刚才那下,我好像摸到了'化境'的边儿——“

“叮。“

手机震动的轻响打断了她的话。

阿灵从围裙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小杰的消息:“云姐!

我在城南旧仓库区蹲点,发现赵云天的人搬了批檀木箱子进去,箱子上有跟你说过的蛇形纹!

可能跟食典有关!“

“赵云天?“阿灵的手指猛地收紧,铁勺“当啷“掉在地上。

她想起上个月在醉云居后巷,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着说“小姑娘手艺不错,不如把菜谱卖给我们?“,想起他袖口里闪过的蛇形纹身——欧阳家的人,最爱的就是这种阴毒标记。

洪守真已经抓起墙角的粗布包裹。

他把残页小心塞进贴胸的暗袋,又摸出块黑巾系在脸上:“那仓库我去过,后墙有个狗洞,三年前被我用砖堵了半块。“他转身时,腰间的羊脂玉佩撞在竹筐上,“丐“字磕出一声清响,“走,现在去还来得及。“

阿灵弯腰捡起铁勺。

指腹擦过“洪“字刻痕,刚才那个老叫花子的记忆又涌上来——他把最后半块锅盔塞进小丫头手里时,说的是“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往前奔“。

她把铁勺插进围裙带里,抬头时眼里燃着簇新的火:“老洪头,等收拾了这帮人,我要在醉云居加道新菜——就叫'凤穿九翅',汤里要搁你捡的这把老勺子熬的底。“

洪守真没接话。

他掀开草棚门帘,山风卷着松针灌进来,吹得他灰白的乱发猎猎作响。

远处的山谷里,传来溪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战鼓。

他望着阿灵跟着自己迈出草棚的身影,突然想起残页里那张泛黄信纸的最后一句——“若有传人能引九翅,切记:食典与九阴,同源不同路“。

而此刻,他藏在暗袋里的半块玄铁令,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山路上的野蔷薇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

阿灵走在前面,裤脚沾了不少草籽,可她走得又快又稳,像株在石缝里长了十年的野竹。

洪守真落在半步之后,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蓝布发带——那是三天前她在山谷里采的野花染的,现在被夜露浸得更深了。

“到了山下,先去我藏摩托的地方。“洪守真突然开口,“那辆老嘉陵虽然跑不快,但够颠——正好试试你新学的'缠'字诀,颠勺时要是能让汤不洒,算你过关。“

阿灵回头笑:“老洪头,等会到了仓库,我用'棒打双犬'的架势掀他们的箱子如何?

保准连灰都不给他们剩。“

夜风卷着她的话音往山谷深处去了。

而在他们方才离开的草棚里,灶膛里的余火突然又旺了起来。

蓝焰中,那只凤凰虚影缓缓张开嘴,仿佛在低吟某种失传已久的口诀。

草棚角落的磨刀石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露,映出阿灵方才切到一半的豆腐——二十层,每层都薄得能透见棚外的山影,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