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厄得知岳父去世的消息后,怕薛梅一个人撑不住,毕竟她还有个住院的母亲,随即向组长润东方请了假,连家都没有回,直接打车去了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能赶上哪个航班就那班吧。路上他还想:来上海这几年,回武汉竟然没有一次乘坐过飞机。赶到机场,HO5416航班还有票,16:30起飞。秦厄购票后看离登机时间还长,便在候机区坐下等待。
飞机在18:25抵达武汉天河机场。秦厄和薛梅通过手机后,直接打车去了她的家里。薛梅告诉秦厄,父亲已经在下午火化了。秦厄大为吃惊,问道:“怎么这么急?刚去世就接着火化,也不等外地的亲戚一起做个告别仪式?”
薛梅说道:“钱济民主任怀疑我爸的病有极强的传染性,只是没有最后确定。所以,他建议我不要冷藏遗体,也不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尽早火化,以防万一。我是这方面的专科医生,当然理解这样处置的道理。”
科学容不得任何侥幸。秦厄明白薛梅的心情和无奈。自己匆忙赶回来,竟然连岳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问道:“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薛梅说道:“还在医院隔离着,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她说:“妈还不知道爸去世的消息。不敢告诉她,怕她承受不了打击。”
秦厄说道:“这样做也对,她自己还在病中呢。一方面避免她过度忧伤,同时避免她知情后对自己的病增添忧虑。”
因为隔离病号不能随意探视,又是晚间,秦厄没法去看望岳母。薛梅坐在椅子上,睹物思人,不禁又抽泣起来,秦厄只能轻抚安慰。看看薛梅情绪稍微稳定,秦厄出门买了些吃食。回来,薛梅悲伤犹在,难以下咽。秦厄说道:“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回武汉了,我得回家和父母打个招呼。”
薛梅问道:“我爸去世的事情要告诉你爸妈吗?”
秦厄想了想,说道:“毕竟是亲家关系,也不好隐瞒,先让我爸知道吧。”
晚上,秦厄又回到薛梅家里陪她。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秦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如果你爸爸的病传染人,我们会不会被感染?”
薛梅说道:“有可能。”
“嗯?”秦厄被惊了一下,说道:“那咱们还敢住在这里?”
薛梅看着他说道:“那又怎么样?”随后淡然说道:“传染病并没有那么可怕。”
秦厄说道:“你爸,”随即觉得失口,解释说:“我的意思是——”
薛梅说道:“我爸常年高血压,血糖血脂指标也不好,有基础病,感染肺病后容易引起并发症,造成多器官功能衰竭。他最后去世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秦厄问道:“谁传染的你爸?不会是凭空得的病吧?”
薛梅愣了一愣,说道:“造成肺病的病原体很多,比如:真菌、细菌、病毒等,甚至包括理化因素。一般的感染途径有接触患者、病原携带者及其它传染源,”一面说着,忽然想起夏伯,还有妈妈说过的“同你爸爸一样,也是肺炎”的话。夏伯已经先爸爸去世。是不是他传染了爸爸?亦或是爸爸传染了他?随后想到:不管谁传染了谁,都已经离世,亦等于消除了两个感染源,再追究有何意义?
秦厄想起了林申生教授,问道:“你有和林教授联系吗?他应该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了,没有请他介入你爸的治疗?”
薛梅说道:“林教授现在主要在做病理及疫情防治方面的研究。就医疗条件及专业性来说,同济梨园医院会更好些,何况钱济民主任也是这方面的一流专家。这两天暂短的几次接触,我在钱主任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受益匪浅。”她说道:“钱主任在中西医结合方面,确实有着很高的造诣。我爸的病完全是在家里呆着不肯及时就医给耽误了。”一面说着,泪水不自控地流了出来。
秦厄见状,不敢再继续这方面的话题。安慰薛梅一番后,想想自己回武汉了,应该告知一下林申生教授,到一旁拨通了他的手机。两个人互相寒暄几句,林申生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武汉了?”
秦厄不能撒谎,实话实说,讲了为岳父奔丧的事情。林申生很是惊讶,说道:“薛梅的父亲去世了?什么病?”
秦厄回答:“肺炎。”
林申生更是吃惊,说道:“肺炎?薛梅的父亲得了肺炎,竟然还去世了?”
他的意思秦厄明白,即:薛梅是这方面的专科医生,应该很早知道病情让父亲及时治疗,即便病重不治,也得有个过程。背后的意思是:这个过程中,应该让他这个老师去看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治”?
秦厄无法解答林申生的问题,又不愿为此去打扰薛梅,就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包括自己的梦。他说道:“楚嗣源院士的话应验了,我现在确实往盒子里又进了很大一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钻进去,看看盒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林申生问道:“你怎么知道又往盒子里进了很大一块?自我感觉吗?”
秦厄说道:“这件事很离奇,我能在梦中旁观自己钻盒子。”
林申生说道:“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这个梦不同寻常,值得深究。现在只是找不到研究的落脚点,甚至不好确定属于哪个科学范畴。比如课题选择:是医学方面,生命科学或者是其它?楚嗣源院士都说可能和量子物理学相关,因此我们也就无法进行相应的针对性测试。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暂且观察一段时间。”他哈哈大笑,说道:“小子,你可要记住,我并没有打算放弃噢。”
秦厄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放弃,让我自己慢慢体会。”
林申生说道:“好吧。有什么变化进展,特别是身体出现新的异常状况,一定要随时和我联系。”
秦厄在武汉又呆了一天,第三天乘动车回到上海,这样不耽误周一上班。薛梅母亲的病情日渐好转,而且因为隔离,薛梅也不能近身照顾,这样少了许多辛苦,让秦厄放心不少。薛梅已经给科主任徐思打电话续了假。可能是考虑到她父亲刚去世,母亲还在住院,徐思并没有说什么,并且大度地让她自己斟酌假期。
晚上入睡后,秦厄安眠渡过一夜。早晨醒来要起床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丢失了某件东西,心思一转,随即恍然:自己昨夜进入怪梦后,安安静静地努力往盒子里钻,竟然没有产生丝毫转成观察者的念头,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进度如何?他有些不解:为什么梦中没有了转换成观察者的意念?后面又两次做怪梦的夜晚,他甚至在临睡前不停地念叨,给自己做心里暗示,也没有转换成观察者。早晨的时候,秦厄千思万想得到一个结论:梦并不受自己控制,观察者也不是偶然出现。秦厄想:是观察者在控制自己的梦吗?这个结论让他惊悚万分,惶恐之下,想找人帮助分析,脑海里转过几个人,就落在了袁同道教授身上。袁教授是神经内科方面的专家,又和楚嗣源院士有沟通,应该能释疑吧?
看看表,刚7时多一点,就暂时懒在了床上。虽然因为时间太早有点莽撞,还是挂通了袁同道的手机。还好,袁教授不仅起床了,并且很有耐心地听他把这一阶段梦里的情况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秦厄讲完了,等着袁教授的回答。那边,袁同道像是还在消化他刚才的话,一直没有声音。
良久,袁同道开口了,说道:“你这样描述,还真不单纯是医学方面的问题,应该和楚嗣源院士说的量子纠缠有很大的关联。”
秦厄满怀希望地说道:“那你的见解是——”
袁同道沉吟着说道:“我的学科本就包含研究人的梦。不然,林申生不会邀请我参加对你的测试;若仅仅是你身体出现的特异现象,邀请我也不会去。”
他说道:“梦是人的一种不受控意识反映,是精神压抑的一种自主释放。自从接触了量子感应,我的脑袋里经常出现两团模糊的东西——像是两个意念不停地碰撞,感觉是在结合和融合,但相互找不到契合的点。我不知道这两个意念代表什么?隐隐约约一个像是医学中人体的机理和精神,另一个是量子物理学中的量子纠缠。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为什么会在一起碰撞?融合后又会是一种什么状况?”他说:“意识到了,我的脑袋也就大了,这根本就不是我能驾驭了的课题。”
秦厄说道:“你再讲得具体细致一点。”
袁同道说道:“具体细致什么?我自己还迷糊着呢。”
“哦,”秦厄失望地嘘了一口气。
袁同道说道:“告诉你一个消息,楚嗣源院士过几天要回武汉。他在BJ,咱们不好打扰,回武汉了,有问题可以尽情请教。你也接触过了,楚院士平易近人,诲人不倦,所以不要有什么顾虑。他很喜欢和年轻人交流。”
秦厄急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袁同道说道:“过完圣诞节。”
秦厄好奇地问道:“楚院士还过圣诞节吗?”
袁同道说道:“不是他要过,是院里的一些同事要拉着他一起过。他们很多人都是留学回归,有一个还带回了洋媳妇,因此多少还保留点留学国家的习俗,而圣诞又是西方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秦厄问道:“这次楚院士是什么原因要回来?”
袁同道说道:“身体微恙。其实BJ的颐养条件更好,人老思乡啊!”他说道:“你们还年轻,到老了都会有思乡情结。”
秦厄说道:“到老了才会有吗?‘每逢佳节倍思亲’不分老少吧?”
袁同道打趣地说道:“怎么,现在就有思乡情怀了?那调回来呀,林申生教授不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