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啼血江湖始

苍天垂暮,残阳如血,泼洒在万历四十八年的中原大地。这曾煊赫一时的大明王朝,已如风中朽木,摇摇欲坠。乱世烽烟将起,群雄并立,刀光剑影间,是无数草莽豪杰用血肉书写的悲歌。而我,秦留月,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微末学子,竟被命运掷入这血火交织的漩涡中心,以一种最为荒诞、最为卑微的姿态——赤条条悬于天地间,正行那婴儿初诞的秽事!

时间溯回须臾。彼时我正于方寸荧屏前,为《明末群侠传》中那慷慨赴死的侠影扼腕,不料一道幽蓝邪光骤然吞噬视野,弹出猩红如血的像素文字:

“厌倦了虚假的英雄梦?点击领取真实江湖豪礼!限时穿越体验!”

“邪祟!”我怒叱,指尖疾点重启。

然指未及触,眼前已非宿舍,唯有无垠刺目的白!

眩晕褪去,乾坤颠倒。

头下脚上,稚嫩皮肉暴露于微凉空气。一只布满老茧、粗粝如砂石的大手,铁钳般箍着我的腰肢。视线所及,是一张虬髯戟张、狂喜难抑、几乎占据整个天地的巨脸!

“好!拉得痛快!哈哈哈!”那吼声如古寺洪钟,震得我耳膜嗡鸣,气血翻腾,“不愧是俺秦铁山的种!听这动静,瞧这气魄!连出恭都带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劲儿!”

我:“……!!!”

寒意,比九幽玄冰更甚,瞬间冻结神魂。

两件事实如重锤砸落:

我,秦留月,堕入此间乱世。

我,正于一个自称吾父的狂徒面前,上演着这毫无尊严的、赤裸裸的婴啼秽戏!

“老爷!初生骨嫩,岂能如此倒提颠簸!”床榻畔传来妇人虚弱焦灼的嘶喊,气若游丝。

“妇道人家懂个甚!”那壮汉——秦铁山,名号如雷贯耳——非但未停,反将我擎得更高,如献祭稀世神兵,“听听这啼哭!洪钟大吕!穿云裂石!将来必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苍天可鉴!那非是啼哭,是我倾尽全力的无声咆哮!奈何婴孩声带,只泄出单调“哇哇”悲鸣。这满腔悲愤的控诉,落于秦铁山耳中,竟成了“虎啸龙吟”的铁证,令他虬髯戟张的脸上,狂傲之色又添三分。

等等!秦铁山?

《明末群侠传》中那位“铁拳碎山河”,位列明末武林十大宗师的盖世豪雄?

挣扎顿止,一股源自洪荒的寒意自脚踵直冲顶门!书中岁月,此刻正是万历四十八年,距那煌煌大明轰然倾塌,仅余……二十四载春秋!

而我,竟成了这盖世凶人初诞的、尚在秽物中挣扎的嫡亲骨血?!

正当我神魂欲裂,诅咒这荒诞宿命之际,一道冰冷、漠然、毫无人气的机械之音,突兀撕裂脑海:

【大侠成长系统激活】

【宿主:秦留月(现名:秦武阳)】

【阳寿:零岁零日】

【身份:铁拳门少主】

【武道:微尘】

【侠义:空白】

【天赐礼:洗髓丹×1(融魂入体)】

“融魂入体?等等……”心念未落,一股沛莫能御、宛若地心熔岩的洪流,猛地自丹田(若婴儿有之)炸开!狂暴之力蛮横冲撞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每一条脉络都在烈火中焚烧,在钢针穿刺下哀嚎!

那该死的洗髓丹,竟在我这初生脆弱的血肉之躯内,悍然化开!

“呜哇——!!!”这一次,是撕心裂肺、源自炼狱的真哭。洗筋伐髓之痛,纵是铁血硬汉亦难承万一,何况我这胎毛未干、孱弱如纸的婴体?只觉周身三万六千毛孔齐齐炸裂,粘稠腥臭如墨汁般的污垢狂喷而出,瞬间将簇新的襁褓染作一幅狰狞可怖的幽冥图卷!

“天爷啊!小少爷中毒了!快救命啊!”产婆凄厉的尖叫,如夜枭悲啼,撕裂了满室喜庆。

刹那,修罗场现!

秦铁山脸上狂喜凝固,血色尽褪如金纸。他虎目欲裂,一把撕开襁褓,见我浑身淌墨、小脸扭曲如恶鬼,喉中迸出野兽濒死的咆哮:“郎中!寻最好的郎中!不!备马!八百里加急,上嵩山!请少林空闻圣僧!快!!!”

炼狱般的混乱席卷。我被粗暴按入滚烫澡盆,如待宰羔羊,被粗手婆子用糙布反复刮擦。院中灯火如昼,数十家丁举火狂奔如无头蝇虻。秦铁山,这位名动八荒的绝顶高手,此刻却似困于樊笼的负伤怒狮,在产房外疯狂踱步,沉重的铁足硬生生将青石地面踏出三寸深坑!

当那位白眉垂肩、宝相如渊的空闻大师,被快马驮着星夜兼程而至时,我早已被折腾得气若游丝,如遭腌渍的死鱼,软瘫于木盆之中,连哭嚎的余力都已耗尽。

老僧浑浊却洞穿幽冥的目光只在我身上一扫,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掠过一丝惊疑。他捻动佛珠,声若暮鼓晨钟:“阿弥陀佛。秦施主稍安。令郎非是中毒。”

“不是中毒?”秦铁山如坠云雾,虎目圆睁,“那他……”

“此乃……天生百脉俱通之兆。”空闻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一丝悠远沧桑,“浊气自排,涤荡凡胎,铸就先天道体。老衲虚度一百二十寒暑,此等造化神秀,亦是首见。”

秦铁山如遭雷亟,巨大的震骇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喜,声震屋瓦:“圣僧!您是说……我儿是百年……不!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空闻未置可否,只高宣佛号,玄奥莫测。临行前,他枯瘦如竹的手指似是无意,在我小小的掌心轻轻一拂。一道微不可察、暖意融融的金色“卍”字佛印,如烙印般一闪而没,隐入皮肉。

同时,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骤然刷新:

【获得“佛门印记(空闻)”,可挡一次必死灾劫(冷却:未知)】

佛印护体?!我心头狂震。默念“属性”,果然,一方半透明光幕于意识中展开:

【根骨:10(洗髓丹+7)】

【悟性:8(异魂+3)】

【福缘:???(天命难测)】

【当前天命:活过满月(0/30日)】

【天命之酬:启喉开言(初解)】

看到最后一行,悲愤几欲泣血。地狱开局!襁褓杀机?史书斑斑血迹——百日咳、天花、破伤风、饥馑、意外窒息……任一微尘,皆可令我这“千年奇才”夭折于无声!

忧心如焚之际,乳母王氏端一碗温羊奶,堆笑趋近:“小少爷饿极了吧?来,吃奶奶咯~”

浓郁奶香引动本能,小嘴微张。然木碗凑近刹那,我超常的目力赫然捕捉到奶液表面,几点细微如尘、灰黑不祥的……煤灰!这婆娘,竟未净手,直触了灶膛污秽!

“呃……啊!”我拼力扭颈欲避,喉中只挤出模糊音节。眼看那污秽奶水即将入口,生死一线,潜藏于体内那丝洗髓丹残存的热流,被求生意志猛地引动,聚于喉头,决然喷吐!

“噗嗤!”

一道细微却隐含劲力的唾箭,精准射入王氏左眼!

“哎哟喂!”王氏惨嚎捂眼,奶碗“哐当”坠地。

“何事?!”秦铁山如风卷入,见满地狼藉与王氏狼狈,再看我怒目圆睁的小脸,非但不怒,反是虎目精光大盛,仰天狂笑:“哈哈哈!好小子!有种!落地未及旬日,便能吐气成箭?真乃吾之麒麟儿!”他大手一挥,鄙夷地扫过捂眼哀嚎的王氏,“去!换李嬷嬷!吾儿嫌你伺候不周!”

我:“……”

也罢,我这便宜老爹的心思,便如他那身霸绝天下的横练功夫,刚猛得匪夷所思。

啼笑皆非的婴幼岁月,就此于刀尖上展开。白日,与数名乳娘“斗智斗勇”,躲避那“夺命毒奶”;夤夜,需时刻提防秦铁山心血来潮,将我如石锁般高高抛掷,美其名曰“幼虎练胆,他日可摘星”;最险者,当属满月之日,这位不靠谱的爹豪兴大发,竟欲以烈酒箸尖点我唇舌,“尝男儿血性”,终被我毫不留情的一泡童子尿,浇得透心凉,方悻悻作罢。

就在尿遁功成刹那:

【叮!天命“活过满月”达成!】

【天赐:启喉开言(初解)】

一股清凉气韵涌入喉间,无形枷锁崩裂。终可清晰吐出“啊”、“哦”、“要”、“不”等音节!虽距成句尚远,却已能明示心意——辅以精准颔首、决然摇头,以及……必要时那蕴含微弱内劲、极具威慑的口水箭。

光阴似箭,转眼六载春秋。

铁拳门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我被裹作一尊行走的“锦鲤”,抱至前厅受八方道贺。秦铁山满面红光,声如洪钟,挨个引见:

“哈哈哈,吾儿且看!此乃华山名宿,清风剑刘正风刘长老!”

“此乃京畿贵客,锦衣卫北镇抚司赵千户大人!”

“此乃……”

满堂香风酒气,熏得我昏昏欲睡。正眼帘低垂之际,眼梢余光忽地瞥见厅角一根朱漆蟠龙柱后,蜷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娃。一身浆洗发白、缀满补丁的粗布衣,在满堂锦绣中刺目如寒鸦。她怯生生探出半张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紧紧锁着长案上堆叠如山的珍馐糕点,眸中盛满了纯粹的、小心翼翼的渴望。嘴角,还残留着一星偷尝蹭上的糕屑,像只误入琼林宴的懵懂小兽。

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我忍不住朝她的方向“啊啊”两声。

女娃如惊弓之鸟,浑身一颤,猛地缩回。慌乱间,瘦小的身子撞上身后正端着金丝血燕羹的俏丽丫鬟。

“哎呀!”

“哐当——!”

玉碗碎裂,羹汤泼洒,溅污了左近几位贵客华美的袍袖。

“哪来的野丫头!”“眼瞎了不成?!”呵斥声顿起。

秦铁山循我目光望去,浓眉微蹙:“那是账房王先生家的孤女,王小竹。唉,也是个苦命的娃,她娘去年病殁了……咦?儿啊,你盯着人家小姑娘淌什么哈喇子?”他狐疑地看向我。

我急急闭嘴,心内咆哮:爹!亲爹!谁淌哈喇子了!那是悲悯!是好奇!是道义!

小风波被秦铁山打着哈哈压下,宴重开。正当觥筹再举,喧声渐沸,脑中那冰冷机械音突兀炸响:

【叮!触发特殊事件:大侠的第一次选择(抓周)】

【选项一:抓住木剑(获得“剑痴”潜质,剑法领悟速度+30%)】

【选项二:抓住金算盘(激活“商道奇才”天赋,商业嗅觉敏锐度+50%)】

【选项三:抓住侍女的裙角(解锁隐藏人物“王小竹”关系线,并有一定几率触发特殊剧情)】

我精神一振!终于来了!传说中的抓周定未来!

目光投向厅中那张铺着红布的长案。上面堆满了“职业道具”:木刀木剑闪着寒光(假的);文房四宝透着书香(可能用不上);金银元宝、玉算盘亮瞎人眼(这个实在);而在最显眼的位置,躺着一块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生铁疙瘩——铁拳门祖传信物,抓了它,基本就等于签了卖身契,未来得扛起整个门派当牛做马。

“武阳,吾儿,去!挑个你中意的!”秦铁山把我放到案头,眼神灼热得像要在我和那块生铁之间焊条铁链。满堂宾客也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我扭着小屁股,慢悠悠地朝着那块“铁饭碗”爬去。秦铁山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仿佛已经看到我挥舞铁拳、威震江湖的未来。

一步,两步……小手眼看就要摸到那冰冷的铁疙瘩了。就在这时,眼尖的我猛地发现,在长案最边角、一堆杂物下面,压着一面我平时用来练习“目光聚焦”、被乳娘随手丢在那儿的小铜镜!镜面好像沾了点蜂蜜,此刻,一只晕头转向的小蜜蜂正绕着它嗡嗡打转!

一股纯粹的、属于熊孩子的搞事冲动瞬间上头!

“啊!亮晶晶!”我兴奋地大叫一声,猛地一个急转弯,使出吃奶的劲儿,手脚并用地朝着那面小铜镜扑了过去!

变故,在瞬间发生!

小手刚抓住冰凉镜框,那只受惊的小蜜蜂“嗡”地一下,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直愣愣地撞向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捋着山羊胡的刘长老——那光洁锃亮、在烛光下格外醒目的脑门中央!

“嗯?什么东西!”刘长老正沉浸在点评“此子根骨清奇”的思绪中,突遭“暗器”袭击,护体真气本能地微微一荡,同时右手下意识地、像赶苍蝇一样朝着脑门挥去!动作不快,但武林高手嘛,这随手一挥也带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风!

“呼——!”

这股小风,好巧不巧,正好撞在堆满了“危险物品”的长案边缘!

“哗啦啦——!!!”

“叮铃咣当——!!!”

长案被这股“微风”带得一歪,上面的东西顿时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稀里哗啦滚落一地!

一柄分量不轻的木制偃月刀打着滚飞出去,“梆”一声闷响,砸在旁边桌子上一个硕大的青花瓷汤盆,盆没碎,汤洒了一桌;

一支狼毫笔像长了眼睛,“嗖”地飞出去,笔尖不偏不倚戳进了一位峨眉女侠精心梳好的发髻里,挂在那儿晃晃悠悠;

而那块象征着掌门重担、黑不溜秋的生铁疙瘩,更是如同长了腿,骨碌碌滚下长案,划出一道精准的直线,“咚”一声,正正砸进了金刀门主金大彪刚张开准备啃第二只鸡腿的、油光锃亮的厚实脚背上!

“嗷——!!!”金大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熊,猛地跳了起来,抱着脚丫子原地转圈,油汪汪的脸疼得扭曲,“秦铁山!你他娘……哎哟!你这破铁块硌死老子了!故意的吧你?!”他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兴师问罪。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金大彪吸冷气和哎哟的声音。宾客们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极其精彩。

就在这片尴尬的寂静中,被秦铁山一把捞回怀里的我,却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里那面“罪魁祸首”的小铜镜。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被铜镜一反射,一道亮得刺眼的光斑,“啪”地一下,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大厅正上方悬挂的那块巨大的、铁拳门招牌匾额上——

“铁拳震九州”!

五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

嗤……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飘了出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那道光斑,像个顽皮的火星,正正落在匾额中央那个巨大的“震”字上!被聚焦的阳光温度不低,那鎏金的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色、发黑,冒起了淡淡的青烟!几缕细微的金漆被烤得翘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金属灼烧味。

“呃……”“这……”“牌匾……糊了?”

宾客们看看牌匾上那个迅速变黑、冒烟的“震”字,又看看被秦铁山抱在怀里、还举着小镜子的我,表情从惊愕转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这……算怎么回事?”

“秦门主这儿子……有点东西啊……”

“刚抓周就把祖师爷招牌烤糊了?这兆头……”

秦铁山抱着我,仰头看着匾额上那块迅速扩大的黑斑,还有袅袅的青烟,那张刚毅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震惊?茫然?还有那么一丝……哭笑不得?他低头看看我手里的小破镜子,又看看匾额,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响亮的叹息:“唉!好小子!够劲儿!抓个周都能把咱家招牌烤出个疤来!这动静,随我!哈哈哈!”笑声有点干,试图驱散满堂的尴尬。

而我,则悄悄放下铜镜,看着脑海中刷新的提示,内心的小人儿叉腰狂笑:

【达成隐藏成就“火烧连营(婴儿版)”!】

【奖励:对阳光聚焦点火有了初步理解(蚊子腿也是肉!)】

【隐藏人物“王小竹”关系线已解锁!状态:可招募(玩伴/小跟班)】

目光下意识地在混乱(这次主要是看热闹)的人群缝隙中寻找。穿过攒动的人头,终于在倾倒的花瓶后面,看到了她。

王小竹不知何时又探出了小脑袋,她没再害怕,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小脸上充满了惊奇,还有一点点……像是发现什么特别好玩东西的兴奋?就像看到一只会翻跟头的小狗。她嘴角还沾着那点糕屑,在混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