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十月的BJ。秋高气爽,阳光透过胡同里老槐树金黄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飘荡着隐约的桂花香和各家各户飘出的炖肉香气,
还有远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的《今天是你的生日》的旋律,提醒着人们国庆假期的到来。
鼎天工作室租的小院儿里,也难得地沾染上了几分节日的慵懒气息。
院子不大,墙角堆着些拍《活埋》时留下的废旧木板和橡胶垫,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曹煜花了一万块钱租了一年。
但此刻,它们被阳光晒着,倒也不显得碍眼。
系统奖励得的那个四合院他去看了,现在根本没法住人,想翻修又没钱,而且还有一个等着开启的特效公司。
只要他的特效公司具现出来,他的许多想法也就有了用处。
曹煜只穿了件灰色背心,下身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赤脚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中央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
一本翻开的《电影艺术》杂志盖在他脸上,遮住了那张引得胡同口大妈们频频侧目的俊脸。
他胸口随着呼吸均匀起伏,显然睡得正沉。一个月的“活埋”生涯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杀青后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疲惫如同潮水般反扑,让他难得地睡起了懒觉。
阳光暖融融地晒在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勾勒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少了拍摄时那种濒死的紧绷和导演状态的冷峻,此刻沉睡的他,眉眼舒展,下颌线条也柔和下来,那份似尊龙的俊美轮廓在秋日的暖阳下,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慵懒和难得的少年气。
院角的石榴树上,挂着几个咧开嘴、露出晶莹红籽的石榴,像小小的红灯笼。
“啪嗒,啪嗒……”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
范兵兵出现在门口。她刚洗了头发,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散发着清新的洗发水香气。
她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粉色卫衣,下身是简单的牛仔裤,素面朝天,却依旧明艳动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刚削好的苹果,自己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
看到藤椅上睡得人事不省的曹煜,范兵兵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藤椅边,歪着头打量他盖着杂志的脸。阳光透过杂志的缝隙,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影。
范兵兵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极轻地戳了戳曹煜露在杂志外的手臂肌肉。
咦?没反应。
她又凑近了些,对着他盖着杂志的耳朵,用气声轻轻吹了一下:“喂……大懒虫……”
曹煜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但呼吸依旧平稳。
范兵兵狡黠地笑了笑,直起身,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空气说话:
“哎呀,这苹果真甜!可惜啊,某些人睡得像小猪,没口福喽!”
话音刚落,盖在曹煜脸上的杂志“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他慢悠悠地睁开眼,那双凤眼在阳光下像蒙了一层水汽,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慵懒,少了平日的锐利,像慵懒的大猫。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目光聚焦在蹲在眼前、笑得像只小狐狸的范兵兵脸上。
“……几点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磨砂纸擦过。
“快十一点啦!太阳晒屁股啦!”范兵兵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喏,赏你的,小猪导演。”
曹煜也不客气,就着她的手,大大地咬了一口,清脆多汁。
甘甜的汁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满足地眯起眼,咀嚼着,含糊地调侃说:
“嗯…甜…还是冰冰姐疼我。
范兵兵被他逗笑了,伸手把他额前睡得翘起来的一缕头发捋顺:
“少贫!赶紧起来!下午我还得去趟公司,然后就得收拾行李了,明天一早的飞机去上海进组呢。”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曹煜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这一个月的紧绷仿佛随着这个懒腰被彻底释放。
他环顾了一下洒满阳光的小院,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节日歌曲,感受着身边范兵兵身上清新的气息和苹果的香甜,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松弛感包裹着他。
“知道了,兵兵姐。”他拿起地上那本杂志,随意翻了翻,又丢到一边,然后伸手把蹲着的冰冰拉起来,让她坐在藤椅扶手上。
冰冰顺从地坐下,把剩下的小半个苹果塞进他手里:
“都给你了。看你睡得,昨晚又熬夜看粗剪了?”
“嗯,看了几遍,感觉还行。”曹煜啃着苹果,眼神明亮了些:
“田老师昨天打电话来,又问了下进度,说韩三爷那边…好像真有谱。”提到这个,他语气里带着点压抑的兴奋。
“真的?!”范兵兵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就说你能行!”她由衷地为他高兴,比自己接到好剧本还开心。
“八字还没一撇呢。”曹煜笑了笑,把最后一口苹果核精准地丢进院角的垃圾桶:
“不过,总算…爬出来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其实内地上不上映都无所谓,反正这个时候的内地电影票房就那样,参加电影节买版权可比内地挣钱多了。
但是想在圈里混,就永远不可能绕开中影,更不可能绕开韩三坪。
恰好上次听老师讲韩三坪注意到他了,这就是个好机会。
范兵兵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侧脸,看着他眉眼间那份劫后余生般的松弛,心里软软的。她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眼下还未完全消退的淡淡青黑:
“辛苦啦,曹大导演。”声音温柔得像羽毛。
曹煜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兵兵的手指微凉,他的掌心温热。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洒满阳光的旧藤椅上,听着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听着胡同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听着远处广播里《我和我的祖国》悠扬的旋律。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没有防空洞的压抑,没有拍摄的压力,没有未来的焦虑。只有秋日的暖阳,金黄的落叶,手心的温度,和即将到来的、短暂分别前宁静的相守。
“下午我送你去公司?”曹煜打破了宁静,侧头看她。
“不用啦,”范兵兵摇摇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难得休息,就在家好好歇着。花姐那边就是碰个头,很快的。
晚上…咱们出去吃?庆祝你‘爬出来’,也给我饯行?”
“好。”曹煜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想吃什么?”
“嗯…想吃烤鸭!全聚德!要刚出炉的,皮脆得能咔嚓响那种!”范兵兵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馋猫的雀跃。
“行!管够!”曹煜笑着应下,低头在她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庆祝我们兵兵大明星又要去大杀四方了。”
范兵兵满足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
“那你就在家,乖乖等我回来投喂你,别又看片子看忘了时间!”
“遵命,冰冰姐。”曹煜拖长了调子,带着笑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小院里,石榴静静挂在枝头,藤椅吱呀轻响。
属于曹煜的“活埋”炼狱已成过去,而属于他和冰冰的,以及鼎天工作室的未来,如同这十月的晴空,在短暂的休憩后,正徐徐展开。
离别在即,但此刻的宁静与相守,便是生活给予奋斗者最好的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