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丹火余波

丹香未散，考核丹房里的喧哗声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

九颗九转清心丹悬在炉口，每一丝药香都像银针般扎进围观者的感官。

外门弟子们挤在丹房门槛上，脖颈伸得老长，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中好些人在练气期连三转丹药都没见过，此刻望着那流转幽蓝纹路的丹丸，喉结不住滚动。

“投机取巧！“

一声暴喝撕开死寂。

唐无涯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丹渣混着冷汗糊在额角，玄色内门服前襟还沾着焦黑的丹炉碎片。

他踉跄着逼近陈砚峰的丹炉，指尖几乎要戳到对方胸口：“爆灵砂本就是催发丹炉的邪物，你不过是仗着丹炉质量好硬扛爆炸！“

陈砚峰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唐无涯发颤的指尖。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引雷符残留的气息。

前几日他在杂役房听老仆说过，唐无涯上月刚从黑市买了批高阶符篆，原以为是为了秘境争夺，倒没想到先用在这儿了。

“唐师兄说的是。“陈砚峰垂眸盯着自己沾了丹粉的袖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木讷，“不过方才我火候加到三百八十度时，丹炉震颤的频率......“他忽然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和您炉台那边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些同步？“

丹房里响起抽气声。

几个外门执事对视一眼，其中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摸了摸腰间的执法令——方才他们确实用灵识扫过，唐无涯的丹炉在陈砚峰加大火力时，有过短暂的灵力紊乱。

“放肆！“唐无涯脖颈青筋暴起，抬手就要去抓陈砚峰衣领。

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对方前，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丹炉灵童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中间。

她火红的长袍无风自动，发间的赤玉簪子泛着温润的光，本该是暖色调的衣料此刻却像罩了层寒霜：“九转清心丹需引丹火入灵脉，爆灵砂在炉中转化的灵气若有半分偏差，丹师本人便要承受反噬。“她侧头看向陈砚峰，沉静的眼底泛起涟漪，“你掌心的灼痕，可还疼？“

陈砚峰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掌心里的淡红印记。

方才用灵力硬压爆炸气浪时，丹火顺着灵脉反噬，他强撑着没表露，此刻被灵童点破，竟有种被看穿的慌乱。

但下一秒，面板突然弹出提示：“观察他人微表情熟练度+50，当前320/1000。“他心头微动，面上却仍是那副木讷模样：“灵童大人说笑了，杂役弟子劈柴挑水，这点疼算什么。“

灵童没接话，从袖中取出枚赤色玉简。

玉简便携处刻着细密的火纹，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松烟墨香。

她将玉简递到陈砚峰面前：“你有资格看这个。“

陈砚峰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面板疯狂跳动：“丹道推演熟练度+200......检测到古法丹诀，触发关联......“他瞳孔微缩，表面却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个杂役礼：“谢灵童大人。“

观礼台上，吴问天长老捏着茶盏的手终于松开。

青瓷碎片掉在案几上叮当作响，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像锥子般钉在陈砚峰身上——这小子方才应对唐无涯时的机变，还有接玉简时那分藏得极深的谨慎，哪像个扫了三年茅房的杂役？

倒像......倒像当年在黑市与人谈丹方时的自己。

“陈砚峰，随我来。“吴问天的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青铜钟上，震得丹房里的人耳膜发颤。

陈砚峰跟着吴问天穿过两条回廊，进了间挂着“丹经阁“匾额的静室。

檀香混着旧书纸页的味道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的《百火图》在烛火下泛着暗金光泽。

吴问天落座后，指节叩了叩案几：“从头说，怎么想到用爆灵砂反向炼药？“

陈砚峰垂眼盯着自己鞋尖——这是他穿越前养成的习惯，思考时总爱盯着地面。

前世做程序猿时，写代码卡壳就爱盯着键盘，此刻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回长老，小的前日在杂役房劈柴，见灶火太旺时，柴心会渗出树油。“他声音放得很慢，像在回忆，“后来整理丹房杂物，翻到本旧丹谱残页，说'火过则燥，需引杂气归源'。

今日炼丹时，紫丹参入炉后灵火突然不稳，小的想着......或许能学那柴心渗油的法子，把爆灵砂的暴躁灵气往丹心里引。“

吴问天的眉毛挑了挑。

他当然知道那本残页——三年前他亲手把半本《古丹要术》丢进杂役房，本意是让杂役们当引火纸。

却不想有人真翻出来看，还能活学活用。

“好个'学那柴心渗油的法子'。“吴问天突然笑了，从袖中取出个青玉瓶抛给陈砚峰，“这是养元丹，每日服一颗，你这练气五层的修为......“他目光扫过陈砚峰泛青的眼尾，“撑不住总熬夜看丹谱的。“

陈砚峰接过玉瓶，掌心触到的清凉让他心头一跳。

养元丹是筑基期修士才用的补灵丹，外门杂役莫说吃，连见都难见着。

他低头行礼时，发梢垂落遮住表情——面板上“人际洞察熟练度“正在疯狂上涨

而此时的执法堂里，唐无涯正攥着茶盏猛灌凉水。

青瓷杯沿磕在门牙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对面的执法长老捻着胡须，指尖点了点案几上的灵纹盘：“唐师弟，这灵纹盘能追查到三日内接触过爆灵砂的人。

你亲信阿七昨日去过黑市，今早还往你丹炉里送了包东西......“

“不可能！“唐无涯猛地站起来，茶盏“啪“地摔在地上，“阿七跟了我三年，他......“

“他的储物袋里有半块血魂引。“执法长老的声音像冰锥，“爆灵砂本是死物，需以修士精血祭炼七日才能触发。

你丹炉里的爆灵砂，正好祭炼了七日。“

唐无涯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起今早阿七递丹炉时，那小子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想起昨日自己在玄霄殿外看到的玄色灯笼——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枚棋子。

“唐师弟，你且在这静室里想想。“执法长老起身时，袖口扫过灵纹盘，盘面突然泛起红光，“哦对了，方才灵纹盘还扫到，你昨日酉时去过玄霄殿后巷......“

夜色渐深时，陈砚峰回到了自己的杂役房。

他插好门闩，借着月光翻开灵童给的玉简。

玉简便携处的火纹突然亮起，一行古篆浮现在空中：“玄火炼神诀，需以丹火入魂......“

面板突然弹出提示：“丹道推演熟练度+1000，触发顿悟——检测到'血魂引'相关记载。“

陈砚峰瞳孔骤缩。

他想起今日唐无涯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很好，指尖连半道血痕都没有。

可玉简里明明白白写着：“爆灵砂需以血魂引触发，施术者需每日割破指尖滴血祭炼，持续七日方有效。“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

陈砚峰摸出怀里的核心令牌，秘境里白袍修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玄血觉醒之日，便是凡骨证道之时......“

他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陈杂役！“是外门执事的大嗓门，“明日卯时去演武场，剑试第二关的考牌，该领了。“

陈砚峰望着窗外渐起的风，将玉简小心收进枕头下。

月光重新洒进来时，他看见自己掌心的灼痕泛着淡金光泽——像极了那日秘境里，玄血滴在石书上的印记。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