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晨露辞村

晨光彻底驱散了薄雾，金灿灿地铺满了圣魂村的土路和茅草屋顶。公鸡的啼鸣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陆续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和米粥的清香，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却无法驱散唐三心头沉甸甸的凝重。他站在自家简陋的灶台边，动作麻利地将几个还温热的杂粮饼子和一小包晒干的肉脯塞进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里。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脑中不断回放着清晨后山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冰冷的、如同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恐怖威压，那神秘出现的银色星冠虚影，以及苏星瞳手腕上那枚此刻看来绝不寻常的“手链”。

“小三，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收拾东西？”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和酒气的嘶哑声音从里屋传来。唐昊趿拉着破旧的草鞋，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胡子拉碴，头发油腻打结，身上散发着隔夜的劣质麦酒气味，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但那双偶尔开阖间掠过精光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唐三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布袋口扎紧，语气尽量保持平稳：“父亲，我打算去一趟诺丁城。昨天武魂觉醒，杰克爷爷说素云涛大师提过，如果有魂力，可以去诺丁城的初级魂师学院试试。我想去看看。”

“魂师学院？”唐昊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扫过唐三，带着惯常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就凭你那蓝银草废武魂？去了也是白费力气，浪费钱粮。”他抓起桌上的水瓢，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

唐三的心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总要试试。杰克爷爷说，学院有工读生的名额，可以半工半读。我去看看情况，不行就回来。”他没有提苏星瞳，更没有提先天魂力三十级和清晨的惊变。唐昊的冷漠与酗酒早已让他习惯了自己承担一切。

唐昊似乎对唐三的“固执”习以为常，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随你吧。别指望我给你钱。早点滚蛋，省得看着心烦。”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抓起那柄巨大的、沾满油污的铁锤，走向后院的铸造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很快响起，隔绝了父子间本就稀薄的交流。

唐三松了口气，拿起布袋，又迅速从自己简陋的床铺下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布包，里面是他这些年偷偷积攒的、为数不多的铜魂币和一些应急的伤药、火石等物。他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在炉火旁佝偻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背影，眼神复杂，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门外，苏婆婆正紧紧牵着苏星瞳的手，站在晨光里。苏星瞳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小脸依旧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苍白，但琥珀色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的手腕上，那串缠绕着灰色石珠的银色藤蔓“手链”，在衣袖下若隐若现。

“小三啊，”苏婆婆看到唐三出来，连忙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包裹塞进他手里，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煮鸡蛋和一小袋炒米，眼里满是担忧和不舍，“瞳瞳就…就麻烦你了。这孩子身子还虚，路上千万小心…”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苏星瞳的头发，“瞳瞳，要听小三哥哥的话，别乱跑，到了城里就写信回来…”

“嗯！奶奶放心！瞳瞳会听话的！”苏星瞳用力点头，抱了抱苏婆婆，努力做出精神的样子，“瞳瞳会赚大钱回来给爷爷奶奶买肉吃的！”

苏老爹站在门边，吧嗒着旱烟，没说话，只是对唐三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传递着无声的托付。

“苏婆婆，苏老爹，放心。我会照顾好星瞳妹妹的。”唐三郑重地点头，接过包裹，然后对苏星瞳伸出手，“走吧。”

苏星瞳将小手放进唐三那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掌里，一股安心的感觉驱散了些许紧张。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眼中含泪的苏婆婆和沉默的苏老爹，用力挥了挥手：“爷爷奶奶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苏婆婆的声音带着哽咽。

唐三牵着苏星瞳，背对着圣魂村冉冉升起的炊烟，踏上了通往村外、蜿蜒向远方诺丁城的黄土路。晨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苏星瞳身体虚弱，走了一段路便有些气喘吁吁，小脸更白了。唐三察觉到她的吃力，沉默地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苏星瞳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趴到了唐三的背上。少年的脊背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她将小脸靠在他肩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和草木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腥味（来自唐昊的铸造炉）。

“唐三哥哥，谢谢你。”她小声说，声音带着疲惫。

“嗯。”唐三应了一声，脚步沉稳地继续前行。他背着她，仿佛背着一个易碎的珍宝，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踏实。清晨后山的惊魂一幕，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苏星瞳的“价值”和面临的潜在危险。他必须保护好她，直到她获得魂环，拥有初步的自保之力。

“唐三哥哥，诺丁城…是什么样子的啊？”苏星瞳为了驱散身体的疲惫和心底那一丝后怕，主动找话题问道。她对斗罗大陆城市的认知仅限于小说描述。

“不知道。”唐三回答得很干脆，“我也没去过。”他的生活轨迹，就是圣魂村和家，最多到附近的山林采集药草或练习暗器。

“哦…”苏星瞳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你说，诺丁学院会收我们吗？素大师会不会…又说我们是废武魂啊？”她想起素云涛那双带着灰翳的眼睛，就有点想笑，又有点气。

唐三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回复：“不知道。去了再说。”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但你的魂力…需要魂环。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进入学院，或者找到获取魂环的途径。”这是当务之急。

提到魂环，苏星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嗯！唐三哥哥，你说我的第一魂环，会是什么魂兽啊？霓裳云凰那么漂亮，是不是要找特别好看的魂兽才行？”她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

唐三：“……魂环选择，首重契合武魂特性与魂技效果，外表…不重要。”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个“颜控”小姑娘的认知。

“哦…”苏星瞳撅了撅嘴，随即又想到什么，“那流月天籁琴呢？它的魂环是不是要找会唱歌的魂兽？”

唐三：“……辅助系魂环，多取自精神系或音波系魂兽，是否‘会唱歌’…待定。”他感觉有点头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主要是苏星瞳在问，唐三用最简洁的语言回答。黄土路在脚下延伸，路边的景色从熟悉的农田逐渐变为荒坡和稀疏的林地。阳光越来越烈，气温升高，苏星瞳趴在唐三背上，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圣魂村地界，踏入一片更加荒凉、两侧长满茂密灌木丛的山坳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沉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降临！

不是清晨后山那种高高在上的、充满恶意的神祇窥视！而是一种更加凝练、更加霸道、仿佛带着血腥与铁锈味道的恐怖威压！这威压并非针对灵魂，而是如同实质般碾压在身体上，让人瞬间呼吸困难，血液都要凝固！

唐三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他背脊瞬间绷紧如弓弦，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玄天功疯狂运转，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这恐怖的压迫感分毫！他只觉得背上的苏星瞳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是谁？！

唐三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想要转过头，看向威压的来源方向——路旁那片茂密的、阴影浓重的灌木丛！

就在他眼角的余光即将捕捉到什么的时候——

那股恐怖绝伦的威压，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骤然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坳里，只有风吹过灌木丛的沙沙声，以及苏星瞳劫后余生般剧烈而急促的喘息声。

“唐…唐三哥哥…刚…刚才…”苏星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小脸惨白，身体瑟瑟发抖。那股威压，让她再次想起了清晨那冰冷的目光，甚至更可怕！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

“别怕。”唐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他迅速将苏星瞳放下，挡在自己身后，紫极魔瞳瞬间运转到极致！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匕首，刺向那片阴影浓重的灌木丛！

灌木丛在微风中摇曳，枝叶间光影斑驳。除了几片被惊飞的树叶，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威压，只是两人共同的幻觉。

但唐三知道，绝对不是幻觉！那瞬间的窒息感和死亡临近的冰冷，真实得可怕！而且，在那威压消失的刹那，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又异常熟悉的…铁腥味和劣质麦酒的气息？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让唐三浑身一震！他猛地转头，望向圣魂村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父亲？！

不…不可能！父亲只是个酗酒颓废的铁匠！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威压？！那分明是…是远超赵无极老师，甚至可能…达到封号斗罗级别的气息！

难道…清晨后山的动静，已经被父亲察觉？他在…暗中跟随？警告？还是…保护？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般在唐三脑中翻涌，让他心乱如麻。他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灌木丛，又回头望了望圣魂村的方向，第一次，对自己那个冷漠颓废的父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不可测的陌生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唐三哥哥…我们…我们快走吧…”苏星瞳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小脸上满是惊惧未消。

唐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无论是谁在暗中窥视，此地都绝非久留之地！他必须尽快带苏星瞳离开！

“嗯，走！”他不再犹豫，再次背起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的苏星瞳，这一次，他的步伐更快，更急！紫极魔瞳全力开启，精神力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黄土路在前方延伸，诺丁城的方向隐没在起伏的山峦之后。阳光依旧炽烈，但背上的苏星瞳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后怕的冰冷。而唐三的心头，则笼罩上了一层比山坳阴影更加浓重的疑云。

圣魂村的晨光与炊烟被彻底抛在身后。前路未知，危机四伏。那暗中的眼睛，如同悬顶之剑，让这段通往魂师之路的旅程，从第一步起，就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凶险与谜团。唐三背着苏星瞳，身影在荒凉的山路上快速移动，仿佛要逃离那无形的注视，又仿佛，正一步步踏入一个早已编织好的、更加巨大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