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一股混合着灰尘、冷水泥和淡淡皮革味的、属于地底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安强压下心头本能的不适,目光迅速扫过这个空旷得近乎荒凉的空间。没有装潢,裸露的水泥墙面和地面呈现出冰冷的灰调,粗糙的质感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圈窄小的气窗,吝啬地透进几缕午后微弱的天光,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将室内切割出更加浓重的阴影。整个空间像一个巨大的、未完成的墓穴,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
就在这片混沌的灰暗中,一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占据了中心。楚云深。
他陷在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黑色真皮沙发里,几乎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不同于楚云天那种外放的、精英式的咄咄逼人,楚云深周身散发的气息是内敛的,甚至是慵懒的,像一头在阴影中假寐的猛兽。他双腿优雅地交叠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端着一只晶莹的玻璃杯,里面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
然而,当安安走进来,他所有的“内敛”都聚焦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抬起,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她。那目光里没有初见陌生人的审视,而是一种……带着玩味和某种深藏不露情绪的、久别重逢的打量,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落在安安——或者说,安雅星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
“别来无恙,安小姐。”楚云深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像上好的红酒滑过天鹅绒,“一别数年,时光似乎格外眷顾你,真是……愈发美艳动人了。”他轻轻晃动着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
安安浑身的不自在感瞬间飙升,每一寸皮肤都仿佛暴露在那过于专注的目光下。她并非自愿前来,十分钟前踏入这栋建筑时,她已不动声色地启动了紧急定位装置,通知了安家保镖火速集结。此刻,想必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份底气让她勉强站定,但楚云深身上那种难以捉摸的危险气息,依旧让她如芒在背。
更重要的是,原著中,这位大Boss直到剧情中后期才姗姗来迟,甫一登场就拥有足以撼动楚氏根基的庞大财力,轻易摆脱了家族束缚。至于楚家当年为何将他放逐海外,小说始终讳莫如深,评论区猜测纷纭——商业斗争?家族丑闻?甚至涉及人命?作者从未点破,这成了悬在读者心头的一个巨大谜团。
可现在,楚云深看她的眼神,那句熟稔的“别来无恙”……安安心中警铃大作:*原主安雅星,难道早就认识他?这怎么可能?!原著里他们明明在后期才初次交锋!*
无数疑惑在脑中疯狂旋转,但脸上却不能显露分毫。安安定了定神,嘴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疏离的社交微笑,顺着他的话接道:“楚先生谬赞了。的确是很久不见,不知您这些年……过得如何?”她刻意加重了“这些年”三个字,带着试探的意味。
楚云深脸上的慵懒笑意倏然一敛。
他放下酒杯,动作流畅而无声。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安安走来。皮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叩击心脏般的轻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安安紧绷的神经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他最终停在安安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能看清他黑色衬衫领口下那段过分苍白的脖颈皮肤。
“拜你所赐……”楚云深微微低下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入安安眼底深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淬了毒的温柔,“过得……还可以。”
“拜你所赐”!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裹挟着寒冰的闪电,狠狠劈中安安!
电光火石间,无数原著片段和评论区猜测在她脑中炸开!楚云深对安雅星那无法解释的深刻恨意……他明明最该与之联手对付楚云天和郝千金,却偏偏对安雅星赶尽杀绝……难道一切的源头,就在“安雅星”身上?难道当年楚家将他放逐海外的真正导火索……就是原主?!
巨大的危机感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安安。她感觉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那件单薄的镂空白裙。她强撑着脸上的镇定,甚至努力让嘴角的弧度再上扬几分,只是那笑意僵硬得如同面具:“楚先生……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没有我,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也会过得风生水起……”
“哦?”楚云深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烈的讽刺。
他猛地又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安安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微凉气息拂过自己的额发。
“怎么?”楚云深的语调陡然变得尖锐,如同冰锥刺破平静的湖面,“你忘了?安、小、姐?”
话音未落,在安安惊愕的目光中,楚云深突然抬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扯开了自己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布料向两边滑落,露出了他线条优美的锁骨和更大一片苍白的肌肤。
然后,安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那苍白的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赫然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很长,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深深划过,即使已经愈合多年,依旧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深褐色的凸起,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死死地趴伏在冷玉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楚云深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优雅,轻轻拂过那道疤痕的凸起处,眼神却死死锁住安安瞬间煞白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
“怎么?你忘了?安小姐……”
“——这,可都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