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勤务谷笼罩在清晨微凉的薄雾中。
灰蒙蒙的天空下，谷口空地上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名灰衣杂役弟子。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息。
刘头儿和另外几个小头目模样的杂役站在前面，拿着名册，声音洪亮地点名分派任务。
“张二狗！带十人去灵兽棚清理粪便！”
“王麻子！带二十人去库房搬运新到的矿石！”
“李石头！带三十人去西山药圃除草！”
……
“林风！韩铁！”刘头儿的声音响起。
“你们俩，跟着赵老三去东三区灵谷田松土除草！新来的，机灵点！干不完活，没饭吃！”
一个身材干瘦、脸上带着一道疤、眼神有些凶戾的汉子（赵老三）应了一声，不耐烦地朝林风和韩铁招了招手。
东三区灵谷田，位于谷地东侧山坡上。数十亩梯田依山而建，种植着一种名为“青玉穗”的一阶灵谷。
谷苗已有半尺高，绿油油一片，但田垄间也长满了顽强的杂草。
赵老三将一把沉重的、木柄粗糙、锄头刃口有些锈钝的灵锄丢给林风，又扔给韩铁一把类似的锄头，恶声恶气地道：
“每人负责五垄！从这头锄到那头！杂草连根拔起，土要松三寸深！太阳落山前干不完，就等着饿肚子吧！”
说完，他自己找了块田埂阴凉处坐下，拿出水囊喝了起来，显然打算监工。
林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灵锄。锄头主体是凡铁，只在刃口处镶嵌了薄薄一层蕴含微弱土灵气的“沉铁砂”，用以增加破土能力和微弱地滋养土壤。
结构笨重，重心不稳，木柄粗糙磨手。
挥舞起来，需要耗费不少体力，而那点微弱的土灵气，激发效率低得可怜，大部分都浪费在无谓的逸散中。
韩铁也皱起了眉头，他习惯性地用炼器学徒的眼光审视着这锄头：“这沉铁砂镶嵌手法太糙了，灵气导流不畅，九成都浪费了！木柄也没经过处理，容易开裂…”
“先干活，仔细观察。”林风低声道，率先走下了灵田。
松土除草，是农活中最基础也是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一。
林风忍着左臂尚未痊愈的酸痛，右手紧握锄柄，高高扬起，用力锄下！
砰！
锄头入土，震得手臂发麻。翻起的土块夹杂着草根，需要弯腰用手将草根捡出，抖掉泥土。
如此反复，枯燥乏味，体力消耗巨大。
林风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和感知：
动作分析：举锄、下锄、翻土、捡草、抖土…每个环节都包含大量无效做功（举锄高度、落点偏差、翻土力度控制不当导致土块过大需二次处理）。
能量利用：每一次挥锄，自身肌肉力量消耗巨大，而锄头上那点微弱的土灵气，在激发时逸散严重，真正作用于土壤松化和杂草根系破坏的效率不足三成！
大部分能量浪费在空气阻力和无谓的震动上。
工具缺陷：锄头重心靠前，挥舞费力；刃口钝化，破土效率低；沉铁砂灵力激发结构原始，损耗巨大。
协作模式：数百人分散在广阔的田地里，各自为战，效率低下，缺乏协同。
汗水很快浸透了灰布短褂，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腰背因为频繁的弯腰而酸痛不已。
林风看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头的田垄，再看看远处监工赵老三悠闲的身影，以及周围杂役弟子们麻木而疲惫的劳作姿态，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在他脑海中迸发：
机械化耕种！
在前世，农业早已摆脱了这种纯粹依靠人力的原始模式。
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高效而精准。
在这个拥有灵气、拥有炼器术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创造出利用灵能驱动的耕作法器？
一个清晰的构想迅速成型：设计一种小型化的、以灵石或聚灵阵供能的核心动力装置，驱动一组经过精密计算的、带有破土刃和除草爪的旋转犁头！
一次行进，即可完成松土、碎土、除草、甚至浅层施肥等多道工序！
效率将是人力数十倍甚至百倍！
“核心在于动力转化效率、犁头结构优化、以及精准的自动控制…”林风一边挥锄，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勾勒着设计草图。
前世关于机械传动、流体力学、材料力学的知识，与这个世界灵气驱动的可能性疯狂碰撞、融合。
他甚至想到了更远：如果能将符箓技术（标准化、可激发能量回路）与这种耕作法器结合，制作出可更换的“功能模块”，比如除草模块、松土模块、播种模块…实现一机多用！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如果能实现，这不仅仅是对杂役处劳作的解放，更可能引发一场低阶灵植种植业的革命！
其带来的生产力提升和资源节约，价值无可估量！
然而，现实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他现在只是一个丁等下的杂役弟子，连一块最低阶的灵石都没有，更别说接触炼器堂的核心技术去制造精密的灵能动力装置了。
“路要一步步走…”
林风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重新聚焦在手中这把原始落后的灵锄上。
大型机械化暂时是空中楼阁，但改良手中这把锄头，提升个体劳作的效率，却是触手可及的！
他仔细观察着每一次挥锄时，灵力在沉铁砂中流转、激发、最终大部分逸散的过程。
结构！是结构限制了效率！
“韩铁，”林风趁着赵老三打盹的间隙，低声对旁边同样挥汗如雨的伙伴说，“收工后，帮我个忙。我们把这锄头拆了，看看能不能改改。”
韩铁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对于任何能改进工具的机会，他都充满了热情。
夕阳西下，林风和韩铁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勉强完成了分派的五垄地的松土除草。
赵老三骂骂咧咧地检查了一遍，挑了几个小毛病，但还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两人回到昏暗潮湿的丙字七号棚，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和饥饿，立刻凑到角落，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开始研究那把破旧的灵锄。
林风指着锄刃与木柄的连接处，以及镶嵌沉铁砂的粗糙凹槽：“看，这里结构臃肿，灵力流经此处时产生涡流，大量逸散。沉铁砂镶嵌不平整，接触面小，导灵效率低。木柄材质普通，无法有效传导和约束灵力…”
韩铁听得连连点头，手指抚摸着那些粗糙的接缝和凹槽，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没错！太糙了！如果能重新设计连接结构，减少转折，增大沉铁砂的有效接触面积，再换一根能轻微导灵的‘铁线木’做手柄，这锄头的灵力利用率至少能提升一倍！挥舞起来也会省力很多！”
两个在底层挣扎的少年，在昏暗的窝棚角落，对着最简陋的工具，开始了他们科学修仙道路上又一次微小的、却意义深远的“技术攻关”。
改良灵锄，提升效率，节省灵力——这是机械化耕种宏伟蓝图的第一步，也是最坚实的一步。
灵田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汗水和希望，成为了他们梦想起航的独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