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历险,采撷西部野性之美
- 雪豹,神秘而凄美的故事
- 西北平原
- 11417字
- 2025-06-12 09:03:45
背景资料:蒙古野驴,别名亚洲野驴、饿驴子、野驴。大型有蹄类。外形似骡,体长可达260厘米,肩高约120厘米,尾长80厘米左右,体重约250千克。吻部稍细长,耳长而尖。尾细长,尖端毛较长,棕黄色。四肢刚劲有力,蹄比马小但略大于家驴。颈背具短鬃,颈的背侧、肩部、背部为浅黄棕色,背中央有一条棕褐色的背线延伸到尾的基部,颈下、胸部、体侧、腹部黄白色,与背侧毛色无明显的分界线。
蒙古野驴属典型荒漠动物,生活于海拔3800米左右的高原开阔草甸和半荒漠、荒漠地带。营游荡生活,耐干渴,冬季主要吃积雪解渴。以禾本科、莎草科和百合科草类为食。叫声像家驴,但短促而嘶哑。8~9月份发情交配,雄驴间争雌激烈,胜者拥有交配权。怀孕期约11个月,每胎1仔。
蒙古野驴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现主要分布于我国甘肃、新疆和内蒙古一带和蒙古人民共和国。分布于亚洲腹地的野驴,并非是现今家驴的祖先,家驴源于非洲野驴。野驴善于奔跑,甚至狼群都追不上它们,但由于“好奇心”所致,它们常常追随猎人,前后张望,大胆者会跑到帐篷附近窥探,给偷猎者可乘之机。
2007年初夏,“冯刚新疆野生动物摄影展”在浙江长兴举办,同时,他又为长兴高级中学的师生作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报告。自从与新疆的蒙古野驴“结缘”并被新闻界誉为“野驴之父”十数年来,像这样的活动连冯刚自己都不知举办和参加了多少次了,这也是他应邀作客《文汇报》的系列活动之一。
其实,冯刚最风光、最辉煌的是2001年。这年2月28日,国家环保总局授予他“全国环境保护杰出贡献者”荣誉称号。同年4月22日,“中国环境新闻工作者协会”和香港《地球之友》杂志社又授予他“地球奖”。4月28日,冯刚应邀进京,在北京动物园科普馆举办了他的野生动物摄影展,引起巨大轰动,15天中前往参观者达8万之众,盛况空前,创造了北京动物展历史之最。布展期间,冯刚还应邀赴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林业大学等高校做野生动物专题演讲,受到了首都大学生的热烈欢迎,场场爆满。
2002年,冯刚荣获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颁发的“中华环境奖”。
2004年,冯刚又获国家林业局“梁希林业宣传突出贡献奖”。
冯刚曾先后作为“走近自然的人”,两度作客中央电视台“人与自然”栏目;又应“中国濒危动物保护中心”、北京《自然之友》、《中国野生动物》杂志社及上海宝钢等单位邀请,进行为期40天的“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摄影展汽车万里行”刮起的一场一场的“冯刚旋风”。柯达和佳能两家公司曾分别免费提供胶片和摄相器材,江铃公司免费提供了一辆越野车,鼎力支持他的野生动物拍摄。因为冯刚的成名,与生活在西部荒漠的蒙古野驴和藏野驴息息相关。可以说,没有野驴,也许就没有冯刚今天的成就。而当初冯刚为了寻找梦中那珍奇美丽的野驴,真可谓生死历险九死一生啊!
蒙古野驴——难解之缘
冯刚,是新疆乌鲁木齐市第六中学的高级教师。淡泊从容的教书生涯中,他总有一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紧迫感。他有一个魂牵梦萦的夙愿:自己去拍摄我国的野生动物!
其实,那些生息于大自然的野生动物,跟一个生活在都市的中学英语教师有什么干系呢?但它就像是郁结在冯刚胸口的一块“心病”:“为什么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中的节目,几乎都出自老外之手?为什么咱们中国人就不太关心野生动物?为什么野生动物灭绝了或濒于灭绝,竟没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形象?”他屡屡考问自己。
“我完全有能力做好这件事!”20多年的摄影爱好和经验,让冯刚始终沉浸在一种跃跃欲试的狂热中。
1995年7月21日,冯刚带着他惟一的一部美能达x-700相机和借来的长焦、广角镜头,首次出征。
第一次拍摄野生动物,冯刚选择了卡拉麦里,并且确定了以蒙古野驴等有蹄类动物为主要目标。
卡拉麦里是一方荒山野地,面积约1.7万平方公里,位于古老的准葛尔盆地东缘。在辽阔而荒凉的卡拉麦里,生长着蒙古野驴、鹅喉羚、盘羊等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1981年,这儿被正式辟为我国第二大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
卡拉麦里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约360公里。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拍摄野生动物,46岁的冯刚却像年轻时第一次与女友约会那样兴奋和激动。他按捺不住咚咚心跳,张大双眼,紧张地注视着车窗外一片落寞的荒漠戈壁,渴望辽远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魂牵梦绕的奇观。他的手高度戒备,紧端着相机。这是一个绝好的日子。天高云淡,吉普车疾驰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上,扬起一溜弥天盖地的烟尘。西部暴烈的太阳像个火球越蹦越高,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冯刚的额头、鼻尖和手心都沁出了热汗。
“野驴!”开车的老马突然兴奋地大叫道:“看!向毛主席保证,那是野驴!”
老马不愧是炮兵出身,眼力真好!冯刚随即大喊一声“停车!”等不及车停稳就跳了下去,像特警队员,猫起腰绕着山包左拐右拐,寻找角度,远距离拍摄,他怕距离太近惊散了那群“可爱的天使”。
边走边拍,不知不觉就过去了3个小时,冯刚意犹未尽,一上车才感到钻心地疼,原来脚底板已经打泡了!
得继续寻找目标,冯刚于心不甘,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缘。
真是天遂人意,下午三四点,冯刚又发现了一群野驴。这群野驴起初没有发现他们,“目中无人”而显得祥和、悠闲,有的站立,有的打滚,还有小驴在吊吃妈妈的奶子。“好一个世外伊甸园!”冯刚赶紧拿着相机,让老马拎一台小型摄像机,兵分两路,在距驴群1000米外开始向驴群包抄过去,边靠近边拍摄。突然,随着一阵“哦昂——哦昂——”的洪亮的鸣叫声,一头公驴冲出驴群,向老马飞快地跑过来。
这是一头多么膘肥体壮威风凛凛的野公驴啊!它浑身毛发油亮,形体匀称、高大,四肢健美、丰硕,两耳直竖,昂着挺胸,目光炯炯,充满了警觉,刚烈与自信。从镜头中,冯刚第一次看到这么威武健硕的野驴,一时被它张扬的野性美所折服,忘记了手中的相机,忘记了呼吸,世界上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一睹倾城,二睹倾国!”冯刚无法形容这一霎那的快感,只是在这一瞬间,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人生信念。“我这辈子就是跟野驴有缘!”冯刚意味深长地说,“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第一次见了它,我就生出前所未有的亲爱的感觉。”
冯刚相信宿命中的心灵相约,又真正体验了一次一见钟情不可忘怀的天缘,自此,他的灵魂常常出窍,徜徉在他梦中的圣地——卡拉麦里!
1996年7月23日,冯刚第二次踏进了卡拉麦里。
走在荒凉松软的戈壁滩草地上,冯刚旋即被久违的那种返朴归真的感觉乌黑得严严实实,每迈一步都觉得是一种毫迈。
突然,一头公驴跃入冯刚的眼帘。这家伙静静地伫立着,头向着漠漠的远方,似乎很孤独、很落寞,却很面熟。“是它!”冯刚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头野公驴。它似乎也认出了冯刚,犹犹豫豫想接近,又扭扭捏捏若即若离,或许是对人类的恐惧,它掀蹄嗒嗒几声向公路那边跑去,并不一闪即逝,而是跑跑停停,“很明显是一种狡黠的误导和引诱!”冯刚被它的智慧熨贴得舒舒服服。
冯刚看穿了它的诡计,笑一笑向它挥一挥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两公里远,果然就见一大群野驴像在举办“那达慕”盛会,分了四五堆各自操练着,好家伙,大约有200多头!
冯刚几乎呆了!一种看到旷世奇迹的惊叹让冯刚如坠梦中,整个人像飘浮空中,他有些慌乱,一时手足无措。
一头高大的公驴似乎也认出了冯刚,它从这头跑到那头,像总教练在现场指挥,又像总指挥在作动员报告。它们的不慌不乱,好像是对老朋友冯刚的隆重欢迎。冯刚稍作镇定,支好三角架,迅及出现的场景让冯刚感动不已。公驴“哦昂——哦昂——”一声号令,几乎所有的野驴都“刷”地齐刷刷抬头挺胸,像战士接受首长的检阅。
冯刚边拍边往前行进,兴奋得有些精神失控,假着嗓子自我告慰:“天啊,我终于拍到老朋友的双眼皮了!”
就在这次,他拍到了得意之作《奔腾》,拍到了获奖作品《侣》。
神奇的是,在这段时光里,卡拉麦里的蒙古野驴,只要一见到冯刚,听到他那一声响亮的口哨飘临,它们就会停住奔跑的脚步,忘情地向他行注目礼,或者不断地变换队形向他展示自己矫健的体型美,供他拍摄。
冯刚惟一遗憾的是:他还没有与野驴相拥留下一张惊世之作。他梦想着那一天早日来临。
卡拉麦里——生死历险
“能跟野驴交朋友,也不跟某些人打交道!”这是冯刚说的一句气话。为了寻梦,他先后买过3次车,特别是第2次为了省钱,托朋友买了辆二手车,被骗了个一塌糊涂,使他近两年的工资收入都打了水漂!他终于狠下心四处借贷,直接买了一部崭新的“金旋风”。
1998年7月27日上午,冯刚与新疆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唐跃及司机杨林一行3人,在自治区环保局、乌鲁木齐市教委、区、市摄影家协会及新闻单位的热烈欢送中,从他任教的市六中出发,又一次直奔卡拉麦里。
在去卡拉麦里的路上,蒙古野驴是热门话题,这次,又是专程为拍摄蒙古野驴而来,冯刚带着他昂贵的相机和新买的长焦、广角、变焦镜头,扬着眉毛噘着嘴说:“这一次,一定得多拍它们的双眼皮啰!”他认真而又滑稽的样子,惹得唐跃和小杨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转悠了整整两天,连野驴的影子都没望见。于是,他们只好在距216国道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安营扎寨,继续搜索。
卡拉麦里这么大,想一下子找到野驴谈何容易!冯刚3年来,几乎跑遍了这1.7万平方公里的戈壁荒漠,拍到了几百幅蒙古野驴,鹅喉羚和盘羊等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的风采,他以“过来人”的口吻对同伴们说:“这事就跟搞对象一样,不能太急!得耐着性子慢慢地找。”
盛夏的准葛尔盆地,白天骄阳似火,夜晚却寒气逼人,他们经过连续3个昼夜的搜索,已显得十分疲惫。
没见到野驴,冯刚坐卧不安,已经是7月30日了,梦中的天使啊,你在哪里?冯刚有些急不可耐。清晨7点,他早早爬起,带上一瓶“香山御泉”矿泉水和几块苏打饼干,拎着包和六七公斤重的摄影器材出发了,他不想打扰同伴的好梦!
冯刚在又虚又软的沙丘里行走,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才走出大约1公里多远,就气喘不匀浑身冒汗!这可不像在乌鲁木齐大街上散步那么轻松。
他正自嘲着,突然眼前一亮,差点惊叫失声:“野驴!”
是野驴!一大群野驴!“久违了,老朋友!”冯刚热血液上涌,显得异常激动。
在四五百米远的地方,聚集着一群蒙古野驴,约200头左右,它们淡褐色的皮毛在晶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个个矫健得令冯刚刮目相看。
被3天来的失意和沮丧纠缠得情绪低迷的冯刚,像打了一针吗啡,陡然精神大振。他慌忙猫腰找了个最佳位置,支好三角架,将镜头瞄准野驴群,一阵疯拍!
“哨驴”终于发现有人对它们“图谋不轨”,“哦昂——哦昂——”地拉响“警报”,驴群一阵骚乱,转瞬间,一大片彩云似的风卷而去,扬起漫天沙尘,那壮观的场面,简直是空前绝后啊!
“等等我,伙计!”冯刚顾不上埋怨,赶紧收起相机,撒开脚丫子追了过来。
这是一场幸福的追逐!
幸亏他瘦,又有追堵经验,于是,追追拍拍,拍拍追追,在广袤而静谧的卡拉麦里荒漠上,跟野驴朋友们捉起了迷藏。
拍完了两个胶卷,驴群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冯刚才感觉到腰酸背痛,口干舌躁,腹中空荡荡的难受,他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抬腕一瞅,不禁吃了一惊:正午12点30分!
已经5个小时过去了。
冯刚打开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又一口气嚼完了10块饼干,身上顿时有了力气,于是站起身,将相机和包收拾好,思谋着回营地。
“他们也许等急了!”冯刚边走边想,不觉加快了步子。然而,往南走了好一阵子,仍旧不见“金旋风”的踪影。
也许是方向错了!于是他又往北走,走了好一阵子也啥都没看见。冯刚一下子从喜悦的云端坠落地面,开始意识到现实的严峻。
头顶是哔唰燃烧的烈日,身边是熏人欲晕的热风,周围一片死寂,犹如洪荒世界。冯刚举目四顾,念天地之悠悠,终于承认自己老马“失”途了!走吧,总不能让太阳把自己烤焦在戈壁滩上吧!冯刚干脆凭着直觉往前走,走得精疲力竭,一身迷彩服早已湿透,浑身虚脱,心跳加速,剧烈的头疼、恶心,像洪水泛滥一古脑儿袭来。
冯刚仿佛走在世界的未日,走近了生命的极限,他产生了前所未的的恐惧,眼前交错着出现忽闪忽闪的幻影:彭加木、余纯顺一齐微笑着向他走来。“欢迎你呀,老冯!咱们都是上海同乡啊!”
“不,不,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才50岁,还有好多事等我做呢!”冯刚想到了他的学生、拍摄计划、野驴、朋友、同事、年迈的父亲以及贤惠的妻子……然而,实在走不动了,冯刚就艰难地爬上一个小沙包,将三角架支好、升高,挂上红底黑边的睡袋套,又用手在地上吃力地挖了个坑,将摄影包放进去,然后,坐下来从日记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开始郑重其事地写“遗书”:
我是乌鲁木齐第六中学的英语老师,来卡拉麦里拍摄野生动物。我迷路10个小时,已精疲力尽,出现脱水。我准备去找水。如果我的伙伴们开车找不到我,我可能遇难。如果您捡到三角架和照相机,请送交乌鲁木市第六中学,或者转交给我的妻子郑蜀湘,请他们把相机里的胶卷冲出来,这就是我的遗作。
谢谢!
冯刚
1998.7.30 下午5:30分
将“遗书”放在摄影包上,再罩好了伪装网,冯刚又在日记本上给妻子写“诀别信”:
蜀湘:
如果我真有不测,请不要悲伤,人生一世,总会有这一天的,谢谢你对我爱好的支持。我花了家里这么多钱,真让我过意不去。如果我不是迷上野生动物摄影,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多了,请你不要怨恨我。如果我真的走了,请你把汽车和照相机都卖掉。我真不愿这么早说离开你,也不愿这么早就离开亲朋好友和学生们。
爱你的冯刚
办妥了一切,求生的欲望却像野火一样迅及燃烧、升腾,“我必须先去找水,找到了水,就有了生还的希望!”这个念头使冯刚体内漾起一股战胜灾难的勇气,他几乎是蹿下了沙包。
又不知走了多少路,水还是一滴也没有找到。望着淡漠深邃的天空和荒寂辽阔的戈壁滩,冯刚孤独地站立着,倒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平静。
等到冯刚转回留“遗物”的地方,时针指到了下午8点。冯刚闭目打坐,思绪纷然。忽然,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一阵凉风刮过,竟噼噼啪啪打下一阵雨点来。真是天降甘霖啊!冯刚赶忙仰面张开嘴巴,又虔诚地伸出双手。然而,老天爷好像是有意地捉弄他,一滴雨水也没让他沾上。
一股懊恼在心中突升,“难道天要亡我冯刚不成?”风过雨止,一切又回到了刚才的死寂。冯刚无力地坐在沙包上,想着生或者死的问题,想着水,那平时并不在意的东西。一想到水,他忽然挣扎着站起身小便,伸手接住那又浑又黄的液体,一口一口地全灌下了喉咙。那种苦涩和臊腥,让冯刚难禁作呕,他咬住牙关用手撑住喉咙,保住了“珍贵的水源”。饮了“回笼汤”,冯刚长吁了一口气,抡了抡胳膊,似乎恢复了点体力。他又坐了近20分钟,瞧瞧表,已9点25分了。就在他打算继续寻找营地时,蓦然间,北边不远处扬起了一阵尘土。
“野驴!”
果然又是一群野驴!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在黄昏空寥的旷野上刮过一阵生命的飓风。冯刚遭电打似的跳将起来,用相机对准目标,“啪!啪!啪!”连拍了3张。
就在野驴群梦幻般消逝之时,奇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带着一道烟尘,由南向北直奔而来!从长焦镜头中一望,冯刚喜悦得差点跳来。
“金旋风!是我的金旋风来了!”
“金旋风”沐浴着落日的万丈霞光,风尘仆仆疾驰而来!冯刚不顾一切滚下沙包,向他的“金旋风”扑了过去。
“金旋风”上跳下了老唐和小杨,3个人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热烈地拥做一团!
“我们找了您9个小时呀,一刻都没有敢停!”
“你得感谢野驴,是它们带我们来这里的!”唐跃说,“我相信只要你有水,就是在拍野驴!”
冯刚无限感慨地道:“我与野驴,这是一场生死之恋啊!”
他一口气灌了3瓶矿泉水,像狼一样吞下了一小盆剩面条。
阿尔金山——赴约牦牛
遥远而又神奇的阿尔金山,其实很早就像一团神秘的雾,笼在冯刚的梦想中!
1998年7月31日下午,冯刚一行3人从卡拉麦里返回乌鲁木齐,在街上修车、加油,忙得连招呼都没给家里打一声,就匆匆驱车登上312国道,向南疆奔驰,向阿尔金山奔驰!
阿尔金山位于新疆维吾自治区东南部,绵延于青海、甘肃两省边界,横亘在塔里木和柴达木两大盆地之间,面积约4.5万平方公里,是我国最大的珍贵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
在海拔3500—4000米的阿尔金山,生息繁衍着数百种珍贵的野生动物,那里是动物的天堂。然而,那里海拔高,气候多变,环境恶劣,路途遥远,路况极差,甚至没有像样的行车道,并且人烟稀少……这一切对冯刚来说充满既风险和挑战,也充满神秘和刺激,他太钟情于这种神秘和刺激了,越神秘他越想一试而后快,越刺激他越觉得人生是何其精彩!
行路漫漫,阿尔金山距乌鲁木齐约1500公里,冯刚的“金旋风”像箭一样射出,满耳的风声,仿佛是进军的号角,在呼啦啦吹响!
经过两天一夜的颠簸,8月2日,冯刚一行赶到了沙漠边缘的若羌。若羌距首府乌鲁木齐900多公里。从地图上看,它就在阿尔金山的脚下,也确实是离阿尔金山最近的一个县,更是进山的必由之路。祁曼塔格是若羌县最边远的一个乡,也是距阿尔金山最近的一个乡。到了祁曼塔格,见了该乡公安派出所副所长史建民,冯刚有些猴急马急,接连问:“还远吗?”史建民说:“从我们乡进山,也就五六百公里吧!”,“还有五六百公里?”冯刚瞪大了眼睛。
“五六百公里算啥?”史建民笑道,“您知道我们这个乡有多大吗?两万平方公里,抵一个小国家吧?”
“有多少人口?”冯刚附带问。
“百十来口,也就20多户嘛!”冯建民很健谈。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大又最小的乡了,也是最“地广人稀”的地方了。史建民20来岁,黝黑而壮实,为人热诚憨厚,一个人“单干”,无牵无挂。他说完自告奋勇为冯刚一行当“向导”“助手”兼“保镖”。他“炫耀”着说:“有了我,少走弯路,绝对安全”!“谢谢你,兄弟!”冯刚感激地用手紧紧握住了史建民的手。
8月4日,冯刚一行终于来到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外围哨卡。哨卡的公安武警同志早已从报纸上见过冯刚,因此,当晚就以阿尔金山卫士特有的热情,加上汉子们的豪放旷达,一餐饯行洒,将冯刚及同伴们灌了个酩酊大醉。
第2天上午,冯刚他们正整装待发,却有一位身着警服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递给冯刚一封信,并郑重其事地说:“冯老师,上车后再打开看。”然后,又加了一句,“祝你们一路顺风!”说完扭头就跑了。
冯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上车后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纸短笺,还夹着200元钱。冯刚读着信,两眼湿润了——冯老师:
您好!
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更是一个喜欢大自然的人。看了对您的报道,手中拿到了您拍摄的野生动物照片,目睹了您阿尔金山之行的艰辛,您的这种对野生动物、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执着追求,我由衷地钦佩。请接受我的敬礼,我深信大自然的阳光会变得更加灿烂,希望冯老师在坎坷的征途上前进。祝福您冯老师——一路走好!
附:这里有200元钱,愿能为您尽一点微薄之力。
钟旭
98年8月4日
冯刚心里暖暖的,这封信以及那200元的心意,让冯刚感到一种不可推卸的重任压肩而来,他从心里呐喊:阿尔金山,我来了!
神奇的阿尔金山,蒙古语的意思是“有柏树的山”,但似乎名不副实。山上柏树很少,除了乱石就是野草和灌木丛。山路没有想像的那么险恶,却也崎岖难行,特别是随着海拔的增高,高山反应明显增强。冯刚一行头疼欲裂,因为缺氧,个个坐在车里喘气,车只好由史建民开着,而所带的铁皮罐头,也都膨胀变形了!
晚上在山里过夜,这儿可不比在卡拉麦里的草地上。在这里,人整晚上气短心跳,压根儿就睡不着觉。不过,历经两天的磨炼,大家都渐渐适应了,于是全力以赴寻找野牦牛。
8月6日下午,进山不久。
“牦牛!”
不知谁惊叫一声,大家扭头一看,果然在距车1000米左右的地方,有4头漆黑的野牦牛正在悠闲的吃草。
“拍!”冯刚精神抖擞,一声令下,“金旋风”便向那几头庞然大物靠近,他早已拿好“武器”准备下车。坏了,那几头牦牛起初一惊,扭头便跑!谁知就在双方相距五六百米时,两头高大雄壮的公牛突然掉转了头,尾巴旗杆一样地直冲云天,又神鞭似地左摇右晃,低头躬腰,黑旋风似的直冲过来!
“快撤!”
经验丰富的史建民一看不妙,低吼一声,方向盘一打,油门一踩,“金旋风”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狂奔了三四公里,才甩掉了那两头庞然大物!所有的人,也都长吁了一口气。
“那家伙凶得很!”史建民小心翼翼边开车,边心有余悸地说:“公牛每头重1吨多,啥都不怕。并且好斗,掀翻过小吉普,还常常顶死人。在阿尔金山,它是名副其实的‘百兽之王’哩!”
好一个“百兽之王”,说得冯刚越发心里痒痒的,渴求亲近的冲动倏然发作。
8月7日,一个睛朗的日子。那天下午,当冯刚一行将车提心吊胆地开过险如沼泽的流沙河,来到一座小沙丘时,突然发现黄灿灿的沙滩和绿茸茸的草地上,悠闲地嬉戏着黑压压的一大群野牦牛。
冯风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却赶紧闭上了嘴巴。他将相机准备好,悄悄下车在沙丘后东躲西藏地拍呀拍,拍了个过瘾!
“我终于拍到世界上最好的照片了!”
过足了瘾,冯刚像个老顽童似的在沙丘上又蹦又跳!开玩笑,这上百头的野牦牛群,一般摄影家上哪儿找呢!
令冯刚沮丧的是,回到乌鲁木齐冲洗出来,才发现照片清晰度不够。
“如果有一只尼康600mm的自动长焦镜头就好了!”记者在采访时,冯刚露出深深地惆怅,叹息道,“可我在北京王府井那一瞧,7万块!妈呀!目前我是再也没处找人借钱了!”
这次阿尔金山之行,行程6600公里,历时24天,跑坏了车轴,报废了3个车胎。但这些损失与拍摄到的上百幅珍贵图片相比,冯刚认为算不了什么!他惟一的遗憾是,全程才见到过42只零散的藏羚羊!本来,阿尔金山的藏羚羊居全球之首!然而,大批国内外的盗猎者肆无忌惮地捕杀,使这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濒临灭绝!
2005年6月,冯刚第6次进罗布泊拍摄野骆驼。就在他苦等野骆驼的那一个多月里,一只美丽的狐狸走到了他的身边。最初小狐狸是被附近一只冻死的黄羊所吸引,顺便光顾了冯刚的拍摄掩体。“骆驼没来,来了狐狸,照拍。”为了吸引狐狸,他把吃剩的羊骨头扔给它,时间一长,狐狸倒养成了到这里来觅食的习惯。这只狐狸给冯刚带来了巨大的乐趣。冯刚的镜头,也离狐狸越来越近。开始时冯刚还有些担忧。怕狐狸被闪光灯吓跑,可是按下快门后,冯刚发现这个有灵性的狐狸不但不怕,还会摆出各种“造型”,等待摄影师一次次按下快门。
冯刚说:“小狐狸连续来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一次在白天来找我。那只狐狸不怕我,我把骨头扔给它,它就走过来吃。我忽然意识到,这很危险。它必须害怕人类,否则就躲不过盗猎者的枪口,最终被围在某人的脖子上。我最后一次喂了它,然后掏出发令枪,对准天空开了一枪。它跑出了十几米,又回头看看我。我追上去,又是一枪。它跑了,我一路追,直到打光了所有的八发子弹,目送它消失在树林中。在那个山头上,我站了很久很久……”这就是冯刚,多年来跟蒙古野驴的零距离交流心灵沟通,使他对所有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野生动物们,都产生了深深的热爱、同情和怜惜……
第二人生——痴心不改
生命不息,追拍野生动物的梦也不辍。冯刚说:“这是我的第二人生!”
1999年春节前夕,也是冯刚50岁生日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全部武装,开车直扑卡拉麦里,当时,气温在零下20多度,人们懒得连门都不想出,冯刚却在哈萨克向导带领下,苦苦寻觅了好几天,终于找见并拍到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盘羊。
这年春节期间,冯刚又不顾天寒地冻,顶风冒雪来到了白杨沟找呀找,又拍摄到了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北山羊!北山羊是分布于中亚一带的高山动物,曾传言已经绝迹。因此,冯刚的《乌鲁木齐南郊重新发现北山羊》消息一见报,立即引起了国内外野生动物学界的极大关注。
“冯刚是目前国内拍摄大型有蹄类野生动物的先驱。”这是我国一位著名专家的评判,也是对冯刚第二人生的高度评价。
同年7月15日,冯刚一行带着28块分贴96幅野生动物照片的宣传展板,驾驶着他的“金旋风”,身披写着环保口号的绶带,从乌鲁木齐市人民广场出发,开始了他的“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汽车万里行”。
7月22日,冯刚一行来到“万里行”的第一站——北京。在北京麋鹿园,北京人热情地接受了冯刚以及冯刚的生态保护主张——热爱动物,保护动物。从一幅幅逼真、生动的野生动物照片中,北京人也了解了遥远的阿尔金山、卡拉麦里荒原和生活在那里的野生动物。冯刚在为北京市中学地理教师作报告时,许多教师表示,他们将带领学生加入到保护生态的行列中,也争取到新疆亲眼看看这些可爱的野生动物。报告会后,老师们争着购买冯刚带去的《中国生物圈》,有一位老师一次就买了八本。在北京,冯刚与赵忠祥终于相见,是赵忠祥最早在中央电视台“人与自然”节目中向亿万观众介绍了冯刚这位“走进自然的人”,这次老友相见,都十分高兴,赵忠祥特意为冯刚签名赠书,以资留念。
8月3日,冯刚的“金旋风”驶进了上海动物园。骄阳下,来自新疆戈壁滩的野生动物照片,竟比笼子里的动物更加引人入胜。走过展板,上海市民纷纷驻足观赏,犹如走进了那片遥远而神秘的西部奇美世界。
上海是冯刚的故乡,因此,上海的新闻界格外关注这个将青春奉献给了西部的上海儿子。
8月12日,“万里行”宣传保护影展在广州动物园举行,广州市民冒雨参观了影展。冯刚反复向观众介绍着他所拍摄的各种野生动物,诉说着他与动物的缘分,“了解野生动物,才能保护它们”,这是冯刚一路谈论最多的话题。
在广州,当记者问冯刚最想说什么时,冯刚说:“早就听说广东人什么都敢吃,天上飞的只有飞机不吃,地上带腿的只有桌子不吃,所以特别希望广东的朋友们嘴下留情,加入到保护野生动物的行列中来,和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和谐相处。”
“请嘴下留情!”这是冯刚一路呼吁最多的内容。沿途,凡走进餐馆和加油站,他必向老板和顾客发放宣传资料,呼吁“嘴下留情”,希望人们不食野味,野味不要再进餐馆。
从北到南,冯刚一行处处都受到了热情接待。华南濒危动物中心和著名动物学家江海声,不仅在广州,还在香港为冯刚今后能拍摄更多更好的野生动物照片争取经费支援。冯刚在广东的四个学生,在对老师进行精神鼓励的同时,每人还分别为老师捐助3000元。
冯刚所到之处的新闻媒体,对他和他的“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汽车万里行”,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可以说,新疆的野生动物从未像现在这样,在这么大的范围里,这么多的人群中亮相。正像冯刚所说的那样:“人类与动物的敌对是由于不了解,人类了解了野生动物,便不会再去伤害它们,此行的意义在于让更多的人了解新疆的野生动物。”这是冯刚对新疆野生动物又一大贡献。
去冬今春,新疆北部遭受特大雪灾,“白色恐怖”笼罩着卡拉麦里。生活在卡拉麦里的野生动物们,由于缺草少料,饥寒交迫,倒毙于雪野的不计其数。望着一只只蜷卧于冰雪之中的鹅喉羚等珍稀动物,冯刚心疼得泪如泉涌,他大声疾呼: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谁来救救这些大自然的生灵呢!”
当地政府和牧民,纷纷将珍贵的草料运往卡拉麦里灾区,置放在野驴、鹅喉羚们出没的地方,有的哈萨克牧民还收养了不少走投无路误闯人畜家园的野生动物。这一切,都令冯刚感动不已:“政府和老百姓的环保意识果然都增强了,这也是野生动物朋友们之幸啊!”
多年来,作为一种纯个人行为,冯刚为了野生动物付出了巨大代价。他购买照相器材和汽车,先后投资累计十数万元之巨,这对有着一双儿女的冯刚夫妇来说,无异于倾家荡产!“钱从哪里来?借!”冯刚说,“反正亲戚也多,一个人跟前借一点,也能凑不少!另一个就是挣,我们夫妇俩都代课、兼课、搞家教,挣多挣少总是劳动所得,即使多买几卷胶片也行呀!”
十几年来,冯刚在拍摄实践中也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经验。开始野外拍摄,他采用的是传统拍摄方法——跟踪拍摄。因为野生动物的警觉性非常高,人几乎很难接近到它们400米以内的范围,而且冯刚当时因为缺少资金,也无法给自己添置更长焦距的镜头,再加上夏天时的高温,拍摄动物很容易产生虚影。
冯刚第10次进入卡拉麦里拍摄蒙古野驴时,他找到了水源地。于是他就在水源地附近埋伏了下来,等待野驴自己来到镜头前面。为了不惊动野驴,他还找了一些树叶、树枝等将自己和相机掩护起来。这一次,他拍摄到了100米以内的野驴照片,照片效果异乎寻常地好,于是,这种由他自创的“伪装潜伏拍摄法”成了以后野外拍摄的常用法宝。
冯刚总结这套拍摄方法有两个优点:一是能与野生动物之间距离更近,拍摄出的照片清晰度更高,动物的神态能表现得更加生动;二是能有效地保护野生动物。
十二年来,冯刚几乎没有一天空闲,他每天都有课,最多时一天上8节课。
冯刚的妻子郑蜀湘,是一位典雅、文静而通情达理的中学音乐教师,她包揽了几乎所有的家务,支持丈夫去“折腾”。家有贤内助,社会各界也很支持他。早在1998年7月,乌鲁木齐市教委就拨出2万元专款,设立了“冯刚野生动物基金”,自治区环保局还免费为他上了国际互联网。
“关心野生动物是全社会的事,我一个人有多大能耐?”冯刚说,“将个人行为转化为社会行为,是我最大的心愿。让我们都来关心和热爱我们人类最后的朋友——野生动物吧!”这是冯刚说得最多的一句诚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