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子九熙:银叶小风狼

外面依旧吹着风,东方皖钦时不时要拉拢外袍。

那小厮离他有一丈远,在北院门口便停下,向旁退步,道:“奴等便在门口候着殿下。”

闻言间,院内一棵偌大的槐树抢先映入眼帘。

这是个训练场。各种沉重的武器罗列在器架上,而那些地势坎坷的范围都划出去成了马厩。

还有几个搭起来的棚帐,其中一个坐着一位妇女。

那妇女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明艳的颜色,连她的发饰大都是木制而非珠宝。整个人端坐在那里,风拨动着她的碎发,就像古书里不问烟火的仙人,特别是那一对弯如弦月的眉毛,更显得她的丹凤眼如此清澈透亮。

她沉静地跪坐在毡台上,似乎是在调试桌上的茶水,看着用具很齐全。

品茶本应该是一件专注的事,而她却时不时扭头看向站在视野中身材高挑的少年。

那少年一袭黑纱衣,腰间系着的三片银叶随风而碰撞。

他正试着长弓的韧度,认真挑选着眼前一箩筐一模一样的铁箭。

似乎是下定了主意,他将一支较为满意的铁箭从中抽了出来,架在双指之间,瞄准百米处的靶心。

此时风意渐大,将少年束起的长发吹得飘逸灵动。

他拉动着弓弦,紧绷的声音刺耳地搅和在风中。

“咻!”

箭梢瞬间弹射而出,像是一把利刃刺向连绵不断的狂风。

可惜,这如何射得准靶心。

少年又接着射了几箭,依旧没有射中,但离得最近的也有九环。

他看了眼自己训练的成果,似乎有些乏了,转身跨步走向那妇人所在的棚帐。

二人相视而笑,妇人将茶递给少年,面目温柔地朝他说道些什么,少年听了笑得像灿阳,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

就在将茶一饮而尽时,少年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东方皖钦。

——

皖钦感受到少年的视线,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在风中站了许久。

少年的眼神一直落在东方皖钦身上,手里的茶杯也还停留在嘴边。

而妇人见状立即起身回礼道:“三皇子殿下。”

少年一听这才急忙地一同行礼。

片刻,少年的眼睛又盯着那张陌生清冷的面孔。很是特别,对方徐徐走来,纵然貌美,但更多的是全身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也正如那宋荣所说的,一朵盛开于隆冬的白玉荷花。

妇人拉近表情看似木讷的少年,尚未察觉他的心思,只管介绍道:“殿下,这是小儿东方九熙。”

东方皖钦作礼顺带着九熙一扫而过,眼里只看着妇人,眉眼满是喜色。

那妇人正是纪王妃,当朝天文翰师傅南之女。

他从小便听说过有关傅家独女的传闻。

只见出生时万里祥云,东面惊现龙影飞腾,九日不散,一时惊动四方。后请得道仙人指点,却只言:

天降因果非我愿,相夫教子了凡尘。

妙笔殉身何归处,一纸丹砂赠一人。

其实本来就为讨个喜气,谁知她三岁便自识星体,七岁便可推演行运,十四岁赶超天文翰师选拔标准。真乃天降奇才!

而她身旁的纪王独子,东方九熙,高挑如斯。

他继承了她母亲那一双丹凤眼,又有他父亲那一对似剑般的浓眉,肤色如小麦,风透过他的黑纱衣,仿佛还能嗅到阳光照在粮食上的味道,俊朗的脸颊上藏着飒爽之气,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不过这少年才年仅十八,却看不出比皖钦还小二周岁。

——

东方九熙长盯着皖钦,眼里宛若透着深思熟虑,忽然凑近,眸底带着一丝熟人见面的气味,眉眼压向了他,问道:

“原来是三皇子殿下。殿下可会射箭?”

纪王妃刚要说些什么,东方皖钦就已经接上话了。

“会,但技艺不精。”

东方九熙咧着白牙,裂嘴笑道:“殿下怎妄自菲薄,今儿可要与我比试比试。”

“殿下初愈,怎能经得起折腾?”纪王妃被九熙这莽撞一问,连忙说道。

“纪王伯母无需担心,我也想见识见识世子殿下的功底。”

东方九熙闻言,似点起了他内心的燃火,一手抽起两把弓,一手拉起东方皖钦就开跑,不等什么礼节,一溜烟的功夫就只剩背影,徒留虚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母妃!且备两壶好茶!”

跑得急,停下来时,东方皖钦呛了几下咳嗽。心里直呼:这一股用不完的牛劲,还真是个小世子,竟颇有宋荣那般“顽劣”。

槐树叶在头顶摇动,东方九熙腰间银叶隐隐发亮,蓝光透过衣料随风而动,一闪而逝。

风未停,鬓角青丝乱舞。

东方九熙递给皖钦弓箭时,特意挑了把重量最轻的檀木弓:“这把‘星月’是我母妃年轻时用的,听说力气小的人反而射得准。”

“世子认为我力气小?”

东方皖钦接过那把刻着“星月”字的檀木弓身。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东方九熙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那个意思,我是说殿下初愈,就别用那些重弓了。”

“哈哈哈,”东方皖钦看着九熙呆呆的样子,不禁发了笑,道:“可惜今日大风,难免会扰了兴致。”

“非也,风中射箭才正是有趣。”

“哈哈哈,那这世子可要行待客之道,展示一番呐。”

“自是稳当——”

话音未落,东方九熙已旋身而动,屈指叩响乌木箭筒,抽出玄铁箭,抵在弦上,动作一气呵成。腰间三片银叶撞得泠泠作响。

“且看吾,”

九熙眉眼如炬,缓缓拉开长弓,指节泛白,弓身低沉吱呀,弓弦宛若满月,蓄势待发。

“一箭,”

青铜箭镞映着天光,箭羽震颤如雷霆。

“破!云!霄——”

耳畔,狂风刹那撕裂,正中靶心。

“啊?我真的成功了!哈哈哈哈!”像是意料之中,又是意外之喜。

“他说是真的,三皇子殿下,你不愧是宋荣哥哥说的白玉荷花!”

东方九熙雀跃着,围着皖钦在那里上蹦下跳。

“什么白玉荷花?”

东方皖钦手中执起箭羽,嘴角憋笑,疑问随之而去。不知道宋荣跟世子说了什么,但目前看来又收获一个忠诚“信徒”。

那槐树叶子沙沙作响。

九熙挠头憋了半天,只嘿嘿笑着:“宋荣哥哥几次从枣南城回来,都唤一人白玉荷花,说人不仅长得像,更是能带来好运。见殿下第一面,我就知道一定是殿下。”

“而好运嘛,风中射箭,九熙刚才领教过了。”

“什么白玉荷花嘛。”东方皖钦无奈地摇摇头,就宋荣会起小外号,至于银叶风狼……看那腰间三片银叶,加上行动如风的莽撞性格,估计就指的是小世子了。

唔,还是暂时先不说出去了。

夕阳将两人射箭的影子投在槐树上,九熙的银叶与皖钦的疤痕在余晖中同时闪烁。

一阵风过,槐树叶落进东方皖钦发间,伸手去拂,指尖却在触到疤痕上方时骤然停住——那里的皮肤,正泛着与银叶同款的蓝光。

——

“殿下,长站在风里让人吹坏了去,先来喝口热茶吧。”

纪王妃的高声呼唤,传入两人耳朵。

皖钦爽快地答应着,立即就转身而去。九熙当场一愣。

“母妃,正比试着呢!诶,殿下等等我啊。”

三人围坐在茶器旁,里面生起的炭火在棚帐遮挡了风的情况下,才显得稍稍暖和。

“一到秋末初冬,这华东城就整日起风,长达半月之久,不知殿下可还习惯?”纪王妃问道,“来年初春返程,督察整整三个月,殿下可别生分,只管当作在天北城那般自在。”

“殿下怎么会想到来北院呢?”东方九熙忽然问道。

“来时暴雨多日,华东城多处水患,听闻世子在着手处理,我这天幕官倒也来凑一凑。不知道世子可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哦,殿下说水患啊,”九熙眉头紧锁,转而释怀一笑,“那殿下可真来得及时,还真有件棘手的事。”

“正常水患应裹挟泥沙,可这次的洪水带着蓝银色光屑,碰过的士兵都说伤口愈合奇快。”东方九熙压低声音,“卫霖将军说,那是灵微子能量外泄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