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
次日,程太白与程御史辞行后,即刻带着赤虺离开程府。
搞得老御史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府中人等怠慢了远客,万般致歉。
这下弄得程太白不会玩了,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得再四解释,什么会期尚远啊,什么趁年轻游历天下啊……,满嘴胡话的劝慰程御史。
终于稀里糊涂的走出程府,又被塞了不少的盘缠,总算是可以安心跑路了。
碑林深处,老丈站在老妪身旁。
“师父,我们把那小子吓跑了。”
“呵呵呵……”
老妪开心的笑着,原本就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深了。
“您老还笑得出!”
“多有意思的小家伙呀!”
“等将来,他要是知道了真相,看您咋办。”
“凉拌呗,他还能吃了我呀,呵呵呵!”
老丈无语的看着师父。有这么个童心未泯的师父,他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小家伙顺利的话,将来不可限量啊!”
“走了更好,趁着京城里的人还没注意到他。”
“那几个跟屁虫怎么处理?”
“跟你说过了,不用管,师兄会处理。”
“要不……,我跟着看看?”
老妪见他急得直搓手的样子,于心不忍。
“多大岁数了,还猴急。看看就回来吧。”
“嘿嘿嘿!就知道您老心最好了。”
笑说未落,人已经从碑林中消失了。
街口酒楼上,严姓中年人匆匆忙忙跑下来,又进入那个小院。
小院内,出尘道长依旧和慕容老者喝茶闲聊。
“那小子又出来了,看架势是要走了。”
“这么快!”
出尘道长腾的站起来,“这才没几天啊。”
“错不了,这次是背着包裹出来的,还有有人相送。”
“难道是发现你了吗?”
慕容老者也站起身,一旁疑惑的问道。
“不能。”
“不管那么多了,我先跟过去,你们随后,我们在城外会合,见机行事。”
出尘道长说罢,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剩下的两人,忙回到屋内,简单收拾一下也随后追赶。
程太白和幻化人形的赤虺,离开程府转到大街上,正悠哉游哉向着城门方向闲逛着。
红衣小童一手一个糖葫芦,左咬一口,右舔一下,加上模样可爱,引来不少目光。
“这玩意叫糖葫芦啊,酸酸甜甜真好吃!”
“没吃过?”
“没呀。”
“以前不是什么都有吗?”
“可能是有,反正我是没吃过。”
“苦命的娃!”
“你……,我不管,反正要多买点,我带着路上吃。”
“买可以,不能太多,时间长,糖化掉就不好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友幸会,幸会!”
看着眼前人,该说不说,这卖相确实是好,身着道袍,慈眉善目,白须白发,仙风道骨。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相信这老神仙般的人物,竟然会是为了掠夺而来。
程太白与赤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戏谑的味道。
“见过道长!”
“不曾想,能在京城遇到小友,走,我们喝一杯。”
“道长见谅!小生还从未曾饮过酒。”
“哦?那就喝杯茶吧。”
“实不相瞒,在下刚从故人家辞行,欲归乡里,恐不能与道长畅饮,道长见谅!”
“既如此,贫道怎好强留。”
“谢过道长!”
“贫道本欲回道观,既偶遇小友,同行可好?”
“好啊,好啊!人多热闹。”
没等程太白回答,赤虺已经抢先说话了。
“这是谁家童子?如此可爱!”
“他原是程府书童,程御史怕我归乡途中孤寂,便让童儿随行,路上有个伴儿。”
程太白嘴说,赤虺却在心中暗骂:说老祖我可爱?你个臭道士才是小可爱呢,你全家都是小可爱!
“道长吃糖葫芦,可甜啦。”
赤虺把咬了一半的糖葫芦举到出尘道长面前。
看着被又舔又咬过的糖葫芦,出尘心里这个腻歪。
“老道我牙口不好,怕酸,童儿自己吃吧。”
“这是我最爱吃的,送你,你还不要。”
看着委屈的好似要哭出来的童子,出尘更膈应了。
“童儿爱吃,我再多送你些,可好?”
“好啊好啊,谢谢道长,道长真好!”
达到目的的赤虺才懒得理会出尘那张锅底似的黑脸呢,蹦蹦跳跳的欢呼。
又转过一条街之后,赤虺一手一串的糖葫芦,变成了一手五串。
逛逛停停,不知不觉中走出了京城城门。
“小友,为何不见你的灵宠?”
“灵宠?”
程太白一愣。
“就是小友身边那条会说的虺蛇。”
“它……”
程太白迟疑下,回头看向赤虺,赤虺立马接话说道:
“那哪是什么灵宠啊,分明就是条神蛇!”
“我们老爷见到神蛇后,奉若神明,特意修建一处豪华神舍,供养它。”
成太白在一旁满脸庄肃的,看着赤虺在那胡诌八扯。
“现在神蛇的可滋润啦,山珍海味什么都有。”
“它现在不想跟我们公子啦,为此,公子还和老御史闹得很不愉快,只好提前离开京城啦。”
出尘对赤虺的胡编乱造毫不怀疑,毕竟虺蛇特殊,只是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不带也好,毕竟是条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赤虺心骂:妈的,你还不如一条蛇呢。
一路上,出尘丝毫没有提到和蜀山有关的事,尽显好道长形象,对程太白照顾有加。
两日后,出尘以采药为由,带他二人离开官道,走进山林小路。
程太白算算时间,赤虺的形态只能再维持半天左右,心中略有焦急。
没想到,出尘比他更急,刚绕过几座小山便开口问道:
“程小友,据传,蜀山多宝藏,多灵药,不知小友可曾寻得?”
这是要摊牌啦。程太白心中明了。
“在下途经蜀山峨嵋时,灵药、宝藏没见到,却见过一魔怪,形似蜈蚣,百丈长,如山般伏卧万载。”
“哦?竟有这般奇事!”
嘴里说着,除尘眼里却全是:你就是糊弄鬼,也不用编得这么邪乎的吧。
“确实属实。!”
“小友当知: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受教了。”
见程太白依然执迷不悟,出尘也懒得再装。
“小友尚年轻,应懂得破财免灾。世间宝物,有德者居之。”
“道长严重了,我身无长,何来宝藏一说?”
“看来你是舍命不舍财啦?”
出尘是彻底撕破脸,面目狰狞,与之前仙风道骨形象判若两人。
“哼!”
程太白只是冷哼一声,怼了回去。
“终于把尾巴露出来啦?不装啦?”
“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
程太白轻蔑得看着出尘。
“从始至终都知道你没安好心,只是看你跳梁小丑般的演戏罢了。”
出尘被骂得气急败坏,又羞又恼,所有算计竟然只是人家眼里的小丑。
“你是在找死。”
杀心既起便不再犹豫,一掌拍出,印在程太白胸前。
程太白毫无防备,被拍出一米多远,摔在地上。
奇怪的是,赤虺从头到尾只是看着,既未出言,也没阻挡。
程太白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仿佛被巨石压住般难受。
慌忙运转灵气,刚觉胸口松快,一口鲜血便“哇”的一声,不受控制的喷出来。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出尘一步步走向程太白。
程太白喷出鲜血后,顿觉呼吸顺畅,一跃而起,同时,再次提起丹田全部灵气,灌输至右手向出尘一拳打去。
出尘挥掌相迎,拳掌相撞“嘭”的一声闷响,程太白趔趄后退四、五步,反观出尘,只是晃了晃身子,又再次踏步前行。
“就这点能耐?”
出尘不屑的嘲讽一句。
“把你得到的宝物交出来,我还可以免你一死。”
“没有!”
程太白吐出口中残血,倔强的再次挥拳冲上,又是一声闷响,又是退后四、五步。
仿佛吓傻了的赤虺,随着程太白被击退脚步慢慢移动,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蓦然间,突觉一股淡淡的灵气波动闪过,四处查找,却一无所获。
程太白一次次如同疯牛一样冲上,又一次次的被出尘击退。
第七次冲锋之后,程太白已经要退八、九步了,此时,一种无力感充斥了身心,他现在完全能理解赤虺面对那两个老怪物的心情。
突然间,两道身影迅速地从远处奔来,几个眨眼间便来到近前。
“出尘道长好算计啊,佩服佩服。”
来人嘴里说着佩服,眼里却全是讥讽,正是那个严姓中年人,身旁跟着慕容老者。
看到来人是酒楼上那人,程太白心沉了下去。
“严道友误会了,贫道这是在指点后辈,呵呵。”
出尘见人来,也停住手,回复成之前长者模样。
“出尘道长,若不是感觉到这边灵力的波动,我俩还真寻不到你。”
慕容老者同样心怀怨恨。
“两位切莫多心,贫道确实在与小友切磋。”
出尘死不承认自己想吃独食。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先解决眼前事再说吧。”
出尘又对程太白假惺惺作态道:
“既已试过修为,小友感觉如何,实不相瞒,贫道一直只使用了三、四分灵气。”
“呸!继续装。”
面对如此小人,程太白只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还夹杂着恨意,恨不得斩尽天下如此伪善之小人。
这种愤恨之意,如火焰一般再胸膛中燃烧,越来越强烈,如果不宣泄出去,好似随时会把他撑爆。他下意识的握住背后吾同剑剑柄,这股意也传到了灵剑身上。
“小友,何必如此执着。刚才对比,内府受震荡,小友交出宝物也可尽快离去疗伤。”
“对啊,我等保证小友安全,可让小友安心离去。”
“莫要不识好歹!“
看程太白气得面脸通红,浑身颤抖,慕容老者和严姓中年也纷纷随声附和。
“好!给你!”
三人一喜,但,还没等脸上笑容展现,就见眼前一道绿光闪过。
没有声音,没有波动。
绿光闪过后,看到程太白手中斜提着散发着绿光的长剑,三人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慕容老者和严姓中年的笑容慢慢的变成了贪婪,出尘的笑容则是彻底的凝固。
“噗!”
“噗通,噗通。“
出尘身体先从左肩到右肋下同时喷出鲜血,然后,上下两截摔到地上。
剩下的两人,先是惊讶,然后恐惧。这时候哪还敢多想,对望一眼,瞬间向两个方向逃去,转眼便消失再山林中。
赤虺没有理会二人,一步就跨到还在愣愣发呆的程太白面前。
“赶紧坐下调息,运转灵气,我带你离开这里。”
程太白毫无犹豫的坐下,进入修炼状态。
赤虺拾起灵剑,双手捧着盘坐的程太白,向深山里拔腿飞奔。
“哈哈哈哈……”
赤虺仿佛听到天空中传来开心的大笑之声,更是加快速度,刹那间消失在丛林之中。
“哈哈哈……”
碑林中,老丈依然笑声不断,老妪安静地听,没有打断他。
“笑够啦?说说吧。”
“师父,您老还这么平静,真让弟子佩服!”
“说说吧。”
“那小子觉醒啦?”
“嗯,高兴事。”
“可您老知道他怎么觉醒的吗?”
“哦?觉醒方式确实很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哈哈哈,他竟然是……气的!哈哈哈……”
“被气的?确实从未听闻。”
“对!”
老丈把看到过程,添油加醋的讲述一遍,听完,老媪也不禁莞尔。
“这小子!看来气性挺大啊!这么点破事,咋没气死他呢!”
所有游历碑林的士子们,今天都经历了一件怪事,不管身在何处,都能听到苍老而又爽朗的笑声,许久方歇,却不见人影,一时被引为怪谈。
两年后,大部分金榜题名之人,竟然都是曾于今日游历碑林,于是,士子中留下一则传说:想要高中进碑林,听到笑声必上榜。
转眼五日后,程太白依然未醒。
辗转多地的赤虺来到那个纯朴的小山村,见到处在淡淡白光包裹中小神仙,村民们更是虔诚叩拜。
程太白被安置在村中最好,也是最坚固的石屋中。
来这里,是赤虺相信村民的淳朴,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毕竟在山林中,带着一个日夜发光芒不断的人,更容易招来想不到的危险,而在人群中反而不会引起注意。
事实证明,赤虺来对了。
为了不让小神仙受到打扰,村中青壮年们放弃所有活计,不分的日夜轮流守护。
赤虺反倒成了村里唯一的猎人。
两个月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这天,如往常一样,两个猎户打扮的村民在石屋前守护着。
石屋突然间白光耀眼,好似一盏照亮黑暗的明灯,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坚固的石屋瞬间化成一堆散沙飘落。
被惊动的村民们纷纷赶来,只见白光消失,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缓步走出,出尘脱俗的感觉铺面而来,让所有人不自觉地想要顶礼膜拜。
“哈哈哈,小子,你终于出关啦。”
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神圣的气氛。
赤虺围着程太白前后左右不停打量,嘴里发出“啧啧”赞叹声。
“不错,真不错,还是三长老厉害!”
村民们亦是纷纷围上来祝贺。
此时的程太白已经完全的脱胎换骨,之前只能说是个修者,现在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修士。
脱胎换骨的还有吾同剑。
原来那种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模样彻底消失。
现在已经是一柄真正锋利长剑,只要输入灵气,就会有绿光闪现。
深夜,村民喝完最后一杯崇拜的酒后,终于结束了这热闹的一天。
“小太白,快跟我说说!”
赤虺迫不及待地把程太白拽回住处。
“我应该是觉醒了你总说的‘正气’。”
“对,我知道,被出尘气出来的,呵呵。”
程太白尴尬的点点头。
“那牛鼻子太无耻了。”
“世上无耻之人多了,你才碰见几个?当心被气死啦。哈哈哈。”
“我困了。”
见程太白生气了,赤虺赶紧陪个笑脸。
“别生气啊,都是那出尘不对,反正都一剑劈了,完事了,过去了。”
想想当时情形,确实挺解气的。
“我当时就觉得非常厌恶,非常气愤,就想砍死丫的……”
“有辱斯文!”
程太白飞了它一个白眼。
“然后,有股气息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涨得浑身难受,要是不发泄出来就的把我撑爆,于是我就砍了他一剑。”
“要把大斧头就更过爽啦。”
“对,真不过瘾……你?”
“然后呢?”
“你让我调息修炼。那股气虽然还胀得慌,在经脉中循环几周之后,就慢慢消散在血肉之中。”
“没啦?”
“有,只要我集中精神,马上就会出来。”
“还好,还好。”
“你没觉醒过吗?”
“老祖我还用觉醒吗?”
程太白也醒悟过来,兽族修炼的是天赋。
“在那股气息刺激下,我丹田灵气也在增长,两股气合力向上,冲破识海屏障,在识海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个和我们兽族差不多。”
“兽族也需要开辟识海?”
“那是进入地阶的标志。”
“我进阶啦!”
“当然啦。没几个能向你这么幸运的,打一架,地阶了,没天理,妈的!”
赤虺羡慕,还有点小嫉妒,想起自己那时候的辛苦,又恨恨得骂一句。
“呵呵,公子我自幼聪慧。”
“德性!”
“困啦,睡觉。”
“行,睡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