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一片紫荆树下的分班榜

蝉鸣在八月末的紫荆树间织网,林溪兮站在浓荫里,风撩起她额前碎发。正低头整理,忽听得脆亮一声喊:“林溪兮!”李庆便从绿影深处奔来,书包上叮当作响的钥匙扣,马尾辫跃动如小鹿腾跃的蹄子,惊扰了沉甸甸的日光。

“慢点跑!”林溪兮笑着迎上前,李庆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汇成一道蜿蜒的小溪流,脸颊也蒸腾出粉扑扑的霞光,她一把挽住林溪兮的胳膊:“咱们高中第一天,怎么能迟到?”

校园大道伸展如一条流淌着碎金与绿影的河。蹦跳着,脚下踏碎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替她们敲打生命的节拍。林溪兮则静静感受着枝叶间筛下的光斑在手臂上温柔游移、明灭,如同时间无声的抚摸。她们踩着脚下铺满斑驳树影的路,走向前方的校园,也走向一段新的人生章节。

“你说,”李庆忽然侧过头,眼里盛着狡黠的光,“咱俩要是分在一个班多好!继续做同桌,气死班主任!”林溪兮被她逗笑,心里却悄然攀上一丝凉意——人生岔路,有时不过一张薄纸的距离。

终于走到公告榜,人群的声浪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年轻躯体的汗味、新书包的胶革气息、还有家长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公告栏前攒动着密集的人头,像一锅煮沸的粥,无数目光焦灼地蒸腾其上。李庆拽着林溪兮,如灵活的小舟劈开人潮,挤到最前面。她踮起脚尖,仰着头,目光像探照灯般急切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扫射,原本叽叽喳喳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林溪兮盯着她绷紧的肩线和微微发颤的指尖,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竟也忘了去寻自己的名字,只感到拥挤人群的汗气如湿热的毯子蒙在脸上,闷得几乎窒息。

“高一(七)班……林溪兮……”李庆忽然喃喃念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林溪兮的心骤然沉落,还未及反应,李庆猛地转过身,眼中迸出灼人的光亮,抓住林溪兮的手臂用力摇晃:“快看!还有你!林溪兮!我们都在七班!”那声音带着狂喜的穿透力,仿佛在沉闷的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

林溪兮的视线慌忙投向名单——果然,两个名字隔着几个,“林溪兮”,“李庆”。紧绷的弦瞬间松弛,林溪兮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惊觉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住皮肤。李庆早已欢呼雀跃起来,扯着林溪兮冲出人群,奔向教学楼的方向,脸上是巨大的欢欣,脚步轻快得仿佛要离地飞起。

七班教室的门敞开着,像一张沉默等待的嘴。她们在门口停下脚步,教室内的桌椅并不是整齐排列的,像是还残留着高考完后的考场,阳光慷慨地铺满了窗边几排位置。林溪兮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漂浮着新漆与粉尘混合的、属于“开始”的独特气味。

“走!”李庆轻推了她一把,率先踏入那片明亮的光域。林溪兮紧随其后,目光在陌生的桌椅间逡巡,寻找着某种确认。但是在教室游离,实在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两人便靠着窗台等待。

林溪兮望向窗外,巨大的紫荆花树冠如一把撑开的花伞,筛下细碎的光斑,跳跃在楼下的台阶上。这时,一只手悄悄伸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她转过头,对上李庆笑意盈盈的眼睛,那眼睛弯弯的,盛满了窗外紫荆花筛落的碎金,明亮得如同两枚小小的太阳。

“瞧,我就说吧!”李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慵懒得意,“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如同初中一般。

初中是二人建立深厚的友谊时期,同时这片土地之上,紫荆花树之下,她们相遇相识相知。

林溪兮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那只温暖的手,嘴角弯起安然的弧度。窗外,紫荆花在微风中簌簌作响。阳光倾泻,静静注满了这崭新的容器。两朵盛开的紫荆花在枝头相触——当李庆的手心暖意坚定地传来,林溪兮便知,她们高中三年相依相靠的航船,此刻已在同一片港湾稳稳落锚;两人并排的依靠,正是命运为她们悄然书写的同一个坐标。

那些将要生长的故事,此刻正安静地睡在未翻开的课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