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林家主宅的后院却已喧闹起来。十六岁的林修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膝盖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林家嫡系子弟林炎一脚将一桶馊水狠狠泼在他身上，腐臭的菜叶顺着少年单薄的脊背滑落，深秋的寒意混着酸臭瞬间浸透衣衫。
“废物也配吃白米饭？”林炎居高临下，一脚踹在林修肩头，“上个月偷藏的半块馒头，当老子不知道？”围观的族人们爆发出哄笑，石子如雨点般砸在林修身上，他蜷缩着身子，咬着牙不发出一声痛呼。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日都在上演。自从父母双亡后，林修便成了家族最底层的奴仆。藏书阁的大门对他永远紧闭，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清扫庭院，寒冬腊月时，手指被冻得发紫，仍要跪在井边搓洗族人们换下的脏衣。稍有差错，便是一顿毒打——打翻一盆洗脸水会被掌掴十下，打扫不及时就要饿上一天。
但在这冰冷的深宅大院外，青阳城的市井街巷却是另一番光景。三年前的一个雪夜，林修偷偷溜出林家，在城墙根下遇见了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豆子。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是城郊农户家的孩子，因家中缴不起赋税，被迫进城讨生活。那时的林修，身上还带着被族人毒打留下的伤痕，却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衣，裹住小豆子快要冻僵的身体。
从那以后，小豆子便成了林修唯一的朋友。每逢林修能偷闲溜出林家，两人就会蹲在巷口，分食一块发硬的面饼。小豆子会眉飞色舞地讲述田间趣事，说老黄牛如何偷懒，说雨后的蘑菇长得比拳头还大，那些充满生机的故事，总能让林修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
隔壁卖豆腐的王婶，总在清晨最忙碌的时候，偷偷将半块热乎的豆腐塞进林修手里。“快拿着，热乎的。”王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林修，“别听那些人乱说，咱修儿心地好，老天爷看着呢。”
街角补鞋的张老汉，看到林修的鞋子破得不成样子，总是板着脸把他叫到摊前。“臭小子，又把鞋糟蹋成这样！”嘴上抱怨着，手里却利落地用碎皮料给林修缝了双新鞋，“穿着，别冻着脚。”
最让林修难忘的，是街头卖野花的盲眼婆婆。每次摸到林修的手，婆婆都会往他掌心塞朵带着露水的小花，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说：“好孩子，闻闻香不香？这是今儿开得最好看的花儿，给你。”
这些温暖，成了林修在林家残酷生活中的精神支柱。每当夜深人静，他躲在柴房角落，抚摸着母亲留下的玉佩，想起街坊们的笑脸，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小心翼翼地从墙缝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基础斗气心法》，就着月光逐字研读。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生前用朱砂批注的笔记早已模糊不清，却依然是他唯一的希望。
“气沉丹田，运转周天……”林修闭上眼，按照心法描述引导体内气息。可就在斗气刚刚凝聚的瞬间，体内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两把利刃在经脉中绞动，魔法经脉里涌动的元素之力如同脱缰野马，将刚刚成型的斗气冲得支离破碎。少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样的失败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在这个世界，出生自带修行经脉，经脉属性是斗气还是魔法在出生时就以确定，无法更改。有极少数出生自带两条或多条经脉。16岁之前是经脉的成长期，十分脆弱，此间只可引导斗气或魔法温养增强经脉，年满 16岁，经脉便彻底成型，再无改变的可能。温养的经脉越强吸收斗气或魔法力的能力越强，修炼天赋也就越强。这时测天赋是最准确的，这也是林家为何会在每个族员满 16岁时，郑重地测定其斗气与魔法天赋的因为。而修炼的另一决定因素则是元素亲和力，这则是先天决定，无法改变。
对于林修而言，出生自带双脉，一条斗气，一条魔法，双脉非但没有带来荣耀，反而成了折磨他的枷锁。尽管在成长期他拼尽全力，尝试先修炼魔法，或是引导斗气，但每当试图沟通元素，斗气经脉便会不受控制地暴动，将好不容易聚集的魔法能量搅成一团乱麻；而当凝聚斗气时，魔法经脉又会横冲直撞。有一次他强行运转双脉，当场口吐鲜血晕死过去，醒来后却只换来长老一句“自不量力的废物”。如今，看着其他同龄族人大多已达到一级武者，而表现出魔法天赋的族人更是寥寥无几，林修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双脉测定那日清晨，小豆子偷偷翻墙进了林家，在柴房外急得直跺脚：“修哥，我给你带了王婶烙的饼！吃饱了咱不怕他们！”林修看着少年冻得通红的鼻尖，眼眶微微发热。他接过带着体温的饼，匆匆咬了两口，便将剩下的塞回小豆子手里：“你留着，别饿着。”
在柴房对着铜镜反复整理衣衫时，林修偷偷将母亲留下的玉佩塞进怀里，那温润的触感让他微微颤抖的手稍稍安定。当他赤脚踩上高台的石阶时，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远远地，他听见人群中传来小豆子的呐喊：“修哥加油！”这声呼喊，让他原本发虚的双腿重新有了力量。
林家议事大厅前的高台上，两块水晶在阳光下散发着神秘光芒。左侧的斗气测定水晶泛着幽黑光芒，右侧的魔法测定水晶流转着七彩光晕。随着执事长老的呼喊，林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们依次登台。
“林雷！”林家旁支少年林雷走上高台，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斗气测定水晶上。红黄交替闪烁，直冲三尺，“斗气上等，亲和力中等！”执事长老声音中带着欣慰，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霜！”身着淡紫裙裾的少女将手放在魔法测定水晶上，七彩光芒骤然绽放，最后白黄光交替闪烁。“魔法下等、火系魔法亲和力中等！”长老的声音拔高八度，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要知道，在林家年轻一代里，魔法师的数量不足斗气武者的十分之一。
“林炎！”随着林炎阔步登台，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他将手按在斗气测定水晶上，耀眼的黄红双色迸发而出，光芒之盛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斗气中级，亲和力上等！”执事长老的声音带着赞叹，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和祝贺声。林炎得意地扫视台下，故意在林修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眼中满是轻蔑与嘲讽
“最后一个，林修！”执事长老的声音冰冷如霜。林修能感觉到台下数百道目光像利箭般刺在背上，林炎的嗤笑尤为刺耳：“我赌他连水晶都点不亮！”
斗气测定水晶，林修将手按上去的瞬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水晶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涟漪，随即归于平静。死寂般的沉默中，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整个广场爆发出震天的哄笑。林修感觉有人朝台上扔来烂菜叶，黏腻的汁水糊在脸上，他却连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魔法测定水晶同样无情。当他颤抖着换左手时，余光瞥见林炎正搂着未婚妻苏柔的腰，两人交头接耳，脸上的轻蔑毫不掩饰。水晶表面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却比烛火熄灭得还要快。这一次，辱骂声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双脉皆废，简直是林家的耻辱！”长老林震天的怒吼震得高台都在发颤，“从今日起，你便与杂役同吃同住！若再敢觊觎修炼资源，打断双腿逐出家族！”
林修跪在尘土飞扬的高台上，看着众人逐渐散去的背影。怀中的玉佩贴着心口发烫，那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他缓缓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人群中，小豆子哭喊着要冲上台，却被林家护卫死死拦住。
“我不会永远是废物。”少年对着空荡荡的广场轻声发誓，眼底跳动着倔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