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华山之巅，剑气凌云

天光破晓，万仞绝壁之上，云海如沸。

华山之巅，论剑台。十年一度的天下武林大会，此刻正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泼墨长卷，汇聚了九州江湖最顶尖的锋芒与气魄。猎猎山风卷过，吹拂着各色旌旗，也吹动了在场数千武者紧绷的心弦。空气中弥漫着青松的凛冽、汗水的微咸，以及一种无声无息却足以令人窒息的——战意。

论剑台依山而凿，开阔如镜，打磨得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面反射着初升朝阳的金辉，更添几分庄严肃杀。四周是刀劈斧凿般的险峻峭壁，苍松翠柏顽强地扎根于石缝，虬枝盘曲，如同沉默的见证者。此刻，这些虬枝之上，早已挂满了各色人等。有倚着树干闭目养神的白发宿老，有按捺不住兴奋交头接耳的年轻弟子，更有不少江湖散人、绿林豪客，或蹲或坐，目光灼灼地盯着中央那片即将成为风暴核心的空地。

“看！是青城派的‘流云剑’柳掌门！好一个丰神俊朗！”一名崆峒弟子忍不住低呼。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云纹道袍的中年男子缓步登台。他约莫四十许，面如冠玉，三绺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随风轻拂，更显飘逸出尘。正是青城派当代掌门，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流云快剑”名震天下的柳如风。他步履从容，仿佛踏云而行，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的青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目光平和温润，扫视全场时带着一派宗师应有的气度与威严，但若细看，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今日这场比试的绝对专注与必胜信念。

“阿弥陀佛…少林罗汉堂首座玄苦大师也来了！好强的气势！”另一边的点苍派弟子声音带着敬畏。

与柳如风的飘逸不同，少林玄苦大师的登场，带着一股沉凝如山岳般的厚重感。他身形魁梧，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肌肉虬结，将宽大的杏黄僧袍撑得鼓胀。他步伐不快，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令脚下的岩石发出细微的呻吟。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浓眉如墨，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如同寺庙中供奉的金刚怒目。他双掌合十，掌心厚茧密布，隐有风雷之声在指掌间流转，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至刚至猛的“大金刚掌力”臻至化境的征兆。

两位顶尖宗师的登场，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议论声、赞叹声、吸气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浪潮。

“柳掌门的‘流云剑’快如惊鸿，玄苦大师的‘金刚掌’力能开山，今日这场龙争虎斗，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我看好柳掌门！剑走轻灵，以快打慢，玄苦大师怕是跟不上流云剑的速度！”

“非也非也！一力降十会！玄苦大师掌力雄浑无匹，柳掌门若被掌风扫中，轻则宝剑脱手，重则筋骨尽断！”

“开盘了开盘了！柳掌门赔率一赔三，玄苦大师赔率一赔二！买定离手！”一个不合时宜的吆喝声在角落响起，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个穿着破旧丐帮短打、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捏着几块碎银子和几枚铜钱，脸上带着市侩又机灵的笑容，正是丐帮新近冒头、以消息灵通和鬼点子多著称的“玲珑丐”吴七窍。他旁边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正嘻嘻哈哈地起哄。

“吴小兄弟，这当口还开盘口？小心待会儿被剑气掌风刮跑了！”一位武当派的中年道长摇头失笑，语气温和。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月白素裙的年轻女子，气质清冷如雪，眉目如画，正是峨眉派年轻一代的翘楚“素手观音”凌霜。她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吴七窍那边一眼，目光便重新投向论剑台中央，秀眉微蹙，似乎在评估着两位宗师的实力对比。那武当道长则是“松风剑”宋清远，为人谦和冲淡，此刻也是全神贯注。

“嘿嘿，宋道长，凌女侠，富贵险中求嘛！”吴七窍浑不在意，笑嘻嘻地掂量着手里的铜板，“再说了，看戏不押注，乐趣少一半！哎，那位墨大侠，要不要也来一手？稳赚不赔啊！”他眼尖，朝着更高处一棵孤悬于峭壁边缘、枝干如虬龙般探出的老松树喊道。

众人的目光，随着吴七窍的喊声，下意识地投向那棵孤松。

松树下，斜倚着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布衣，身形颀长而略显孤峭。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剑身被厚厚的、灰扑扑的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毫不起眼的、似乎有些磨损的青铜剑柄末端。他背靠着粗糙的松树干，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地垂在崖外，仿佛身下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片坦途。

此人正是江湖上颇为神秘、亦正亦邪的独行剑客——墨衍。

他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下半张脸的普通皮质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倒映着论剑台上对峙的两位宗师，却又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薄冰，将所有的喧嚣、期待、激动都隔绝在外。听到吴七窍的吆喝，他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抱着剑的手臂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裹着破布的剑身更舒服地贴在怀里，仿佛那才是他唯一关心的东西。周围鼎沸的人声，仿佛只是掠过松针的风。

“啧，还是这么不合群。”吴七窍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继续张罗他的小赌局，“来来来，还有没有下注的？机不可失啊！”

论剑台上，气氛已凝滞如冰。

柳如风与玄苦大师相隔三丈站定。山风卷过，吹动两人的衣袂发须，却吹不散那无形无质却又重若千钧的对峙气场。整个华山之巅，数千人的嘈杂声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心跳。

柳如风缓缓抬起右手，五指修长有力，按在了腰间悬挂的流云剑剑柄之上。动作优雅，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让对面的玄苦大师瞳孔微微收缩。

“玄苦大师，请。”柳如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温润如玉，带着绝对的自信。

“阿弥陀佛。柳施主，请。”玄苦大师双掌缓缓分开，沉腰坐马，一股磅礴刚猛的气势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脚下的花岗岩地面，竟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数道细微的裂痕！

没有多余的试探，巅峰之战，一触即发！

柳如风动了！

按在剑柄上的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锵——！”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响彻云霄！

流云剑出鞘！

剑光乍现，并非刺目的寒芒，而是一片迷蒙如雾、流动如水的清辉！剑身仿佛没有实体，化作一道匹练般的流光，撕裂空气，带着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快”意，直刺玄苦大师中门！剑尖所指，一点凝聚的寒露，在高速震颤中倏然炸开，化作一片细密如牛毛、却又蕴含凌厉剑气的冰冷雾气，瞬间笼罩了玄苦大师周身丈许之地！

正是青城派镇派绝学——“流云过隙”！

这一剑，快到极致，轻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撕裂一切的锋锐！剑气搅动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论剑台边缘离得近的几株小草，竟被无形的剑气齐根切断！

“好快！”凌霜忍不住低声惊叹，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彩。

宋清远也是微微颔首：“柳掌门的剑意，已臻化境，几近于道。这‘流云过隙’，已非单纯的快剑，更蕴含了水雾流云的无常变幻，令人防不胜防。”他看得极其专注，手指下意识地模仿着剑势轨迹。

面对这惊世骇俗的一剑，玄苦大师眼中精光爆射！

他没有闪避！

一声低沉的佛号如同闷雷炸响：“吽——！”

他双掌猛地向前推出！

动作看似缓慢，实则蕴含了沛然莫御的巨力！古铜色的肌肤下，肌肉如钢浇铁铸般隆起，青筋虬结！随着双掌推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金黄色气浪凭空生成，带着刚猛无俦、摧枯拉朽的霸道气势，悍然撞向那片迷蒙的流云剑雾！

少林绝技——“大金刚推山掌”！

掌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地面细小的碎石被卷起，瞬间化为齑粉！那金黄色的气浪，如同怒目金刚挥出的降魔杵，充满了佛门的威严与至阳至刚的毁灭力量！

“轰——！！！”

剑掌相交！

没有实体的碰撞声，却爆发出更令人心悸的闷响！如同两座无形的山岳狠狠撞击在一起！

流云般的剑气与金刚怒目的掌风疯狂绞杀、湮灭！一股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劲气四溢，如同平地刮起了一阵飓风！

“噗！”

“呃啊！”

靠近论剑台边缘的数名功力稍浅的弟子，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口喷鲜血，重重摔倒在地，狼狈不堪。更多的人则是面色煞白，踉跄后退，运功死死抵御着那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悬挂在松枝上的旗帜被撕扯得猎猎作响，几欲断裂。

烟尘弥漫，瞬间遮蔽了论剑台中央的景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伸长脖子，试图看清那烟尘中的胜负。

松树下，墨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柳如风出剑的刹那，瞳孔曾微微收缩，如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而当玄苦大师那刚猛无俦的掌风推出时，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极其专注地落在了玄苦那双布满厚茧、隐现金芒的手掌之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仿佛那双手掌，比那惊世骇俗的对决本身，更值得他关注。

吴七窍在气浪袭来时，怪叫一声，极其狼狈地抱头缩到了大石头后面，嘴里还嚷嚷着：“我的银子！哎哟喂！柳掌门您老人家悠着点啊！这劲风刮的，小叫花子刚收的赌本都要吹跑啦！”惹得旁边几个丐帮弟子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丝。

烟尘渐散。

两道身影依旧挺立。

柳如风长剑斜指，剑身清辉流转，衣袍微微有些凌乱，但气息依旧绵长。

玄苦大师双掌虚按于胸前，僧袍鼓荡，面色沉凝如铁，脚下花岗岩地面，赫然出现了两个清晰的、深达寸许的脚印！

第一回合，平分秋色！

短暂的沉寂后，山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惊叹！

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