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楚歌”——项橐的横空出世，让这场“百家争鸣”的初试，掀起了第一个高潮。
人们为他那充满了情感与想象力的绝世琴音而疯狂，也愈发觉得，那个躺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此楚歌”，简直是对“乐家”这个身份的终极侮辱。一时间，嘲讽声、鄙夷声，与对项橐的赞美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论道台。
“此等无赖狂徒，是如何混进这等神圣之地的？”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冒名顶替，想要沾那位临淄笛仙的光罢了！”
“有项橐先生珠玉在前，此人简直如同瓦砾，不堪入目！”
对于这一切，楚歌置若罔闻。他甚至还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喧嚣，都比不上他的一场好梦来得重要。
高台之上，姜月华端坐于席，面色平静，但那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已不自觉地，微微攥紧。就连她，也未曾料到，这棋局刚一开始，便出现了“项橐”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
初试结束，便是“辩术”的环节。
执事官捧出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是早已写好了辩题与各家代表姓名的竹签。由大祭酒亲自抽取，决定对阵双方与辩题。
“第一场，法家李斯，对阵，道家庄不周！辩题——治国，当以‘有为’，还是‘无为’？”
……
一场场激烈的辩论，接连上演。法家的严苛，儒家的仁爱，纵横家的利害，名家的诡辩……各种思想，在这座天才的舞台上，激烈地碰撞，火花四溅。
终于，执事官再次高声唱道：“第十场，名家公孙白，对阵，乐家……楚歌！”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让那个睡觉的去辩论？这不是白送一场胜利给名家吗？”
“公孙先生怕是要气死了，他的对手，竟是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酒囊饭袋！”
公孙白，乃是名家宗师公孙龙的后人，最是自傲。他听到自己的对手是楚歌，脸上，果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与不屑。
楚歌被执事官推了好几下，才睡眼惺忪地站起身。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大祭酒看了一眼手中的辩题，眼中也闪过一丝古怪，沉声宣布：“此场辩题——论，‘白马，非马’！”
全场再次哗然！这可是名家最经典，也最赖以成名的命题！让楚歌，去跟名家的嫡系传人，辩论“白马非马”？这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楚歌，等着他出丑。
公孙白傲然一笑，对着楚歌，潇洒一揖，率先开口：“楚先生，请！”他姿态潇洒，言语间，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何错之有？”他一上来，便抛出了最核心的逻辑，言简意赅，滴水不漏。
全场，都为他这精妙的辩言，而暗自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歌的身上。
楚歌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一脸傲然的公孙白，忽然，咧嘴一笑。
他没有反驳，反而问道：“公孙先生，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人吗？”
公孙白一愣，眉头微蹙：“自然是。”
“那你，是男人吗？”楚歌又问。
“当然。”公孙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哦……”楚歌拉长了声音，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那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对着全场数千名士子，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啊！这位公孙先生，他自己都承认了！‘男人’，不是‘人’啊！”
此言一出，整个论道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的人，包括高台上的大祭酒，都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公孙白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这厮！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男人非人’？！”
“你刚才说的啊。”楚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说，‘白’是用来形容颜色的，‘马’是用来形容形体的，所以‘白马’不是‘马’。那同样的道理，‘男’是用来形容性别的，‘人’是用来形容物种的。既然你承认自己是‘男人’，那你又怎么能是‘人’呢？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我……”公孙白被他这套完全不讲道理的“流氓逻辑”，堵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反驳，都等于是在推翻自己刚才立下的，“白马非马”的根基！
他掉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
楚歌看着他那副憋屈得快要吐血的模样，笑嘻嘻地，又补上了一刀。
“所以啊，公孙先生，”他摊了摊手，“以后，别再玩这种，把字拆开来糊弄人的把戏了。你说‘白马’的时候，它首先，得是匹‘马’，对不对？就像你说自己是个‘男人’的时候，你首先，也得是个‘人’，不是吗？”
“你要是连自己是不是‘人’都搞不清楚，那还辩个什么劲儿呢？”
“噗——”
公孙白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身子一晃，竟被活活气得，晕了过去。
整个论道台，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那个，依然在打着哈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楚歌。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蠢。
他，只是，坏。
坏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