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需要一个代号

凌晨三点，窗外是城市沉入睡眠后特有的寂静，仿佛连霓虹都疲惫地打着哈欠。可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台灯的光芒却固执地亮着，在苏晚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暖黄的光晕。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眼底，上面铺满着被客户无情退回的设计稿——那些曾让她引以为傲的线条和色彩，此刻却被鲜红的批注刺得面目全非。

“缺乏市场洞察力”、“过于理想化”、“预算严重超标”……一行行冰冷的字句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神经。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敲击和握笔，已经微微发麻僵硬。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挫败感压下去。工作室的资金链绷紧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根弦的震颤。她需要钱，需要一笔能支撑她熬过这个寒冬、甚至能让她挺直腰杆继续坚持自己设计理念的钱。很多很多钱。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另一部特制的加密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那幽蓝的光，在满室压抑的昏暗中，像深海突然亮起的灯塔。苏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过它。屏幕上没有显示号码，只有一行简短却带着奇异魔力的字符：【暗河·深水区·入口开启】。

“暗河”。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隐秘的、禁忌的吸引力。那个只存在于都市传说最深处的匿名顶级富豪社交圈，一个真正流淌着黄金的隐秘世界。据说里面的一次随意交谈，可能就决定着外面市场一个行业的兴衰；一次不经意的信息交换，价值足以买下她这间小工作室几十次。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陡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肋骨。这或许是她唯一的、背水一战的机会了。

指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微颤，她点开了链接。复杂的加密程序启动，屏幕短暂地暗下去，又瞬间亮起。一个截然不同的界面铺展开来。没有浮夸的炫富图片，没有真实姓名和头像，只有一个个冰冷又神秘的代号在信息流中滚动：【黑曜石】、【深蓝】、【矩阵】……讨论的话题跳跃而宏大：某个小国未公开的稀土矿开采权争夺，纳米级医疗芯片的最新突破瓶颈，甚至还有对某幅失传百年名画真伪的激烈辩论——金额单位都以“亿”计。金钱在这里仿佛失去了重量，变成一串串冰冷的、随意流动的数字符号。苏晚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几分。

她需要一个代号。目光扫过那些充满力量感和距离感的名字，最终，她轻轻敲下：【Siren】。塞壬女妖，用歌声引诱水手坠入深渊的海妖。这名字带着一丝危险的魅惑，是她此刻披上的、唯一能在这个深海漩涡中立足的伪装。

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犹豫片刻，她点开了一个关于“未来十年奢侈品消费心理变迁”的讨论串。里面几位代号【金缕衣】、【时光琥珀】的用户观点犀利，但论据略显陈旧。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飞舞，将脑海中积攒的、关于Z世代消费群体对“故事性”、“可持续性”、“个性化定制”的深度渴求，以及社交媒体如何重塑奢侈品价值认知的观察，条分缕析地敲打出来。没有浮夸的术语，只有精准的市场切片和敏锐的洞察。发送。

信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屏幕短暂地沉寂了。几秒钟后，代表新消息的提示灯开始急促地闪烁。不是一条，而是一连串。

【金缕衣】：@Siren有趣的角度。特别是关于“情感价值溢价取代单纯LOGO崇拜”的论点。数据支撑？

【时光琥珀】：Z世代？他们的注意力能持续超过一条短视频的时间吗？@Siren，如何解决品牌忠诚度问题？

【黑曜石】：切入精准。@Siren，你在哪个市场板块？欧洲？亚太？

信息流开始向她的观点汇聚，讨论被点燃了。苏晚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指尖的微颤也平复下来，开始谨慎地、专业地回应每一个问题。在这个由代号构成的冰冷世界里，她的“Siren”身份，凭借专业而非财富，意外地凿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信息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私聊列表顶端。发信人代号：【Zero】。

内容只有一句话，简洁，却带着一种穿透屏幕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Siren。你的声音，让这死水微澜。”

苏晚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一时竟忘了该敲下什么回应。Zero。这个名字在“暗河”的信息流里几乎是个传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发言极少，但每一次出现，讨论的焦点都会不自觉地向他倾斜。关于他的猜测很多，有人说他是某位退隐的科技巨鳄，有人说他是某个古老家族财富的掌控者，神秘得像深海里无法探测的暗流。

她定了定神，指尖落下：“Zero？过誉了。只是点浅见。”回复显得谨慎而疏离。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信息就跳了出来，快得惊人：“浅见？不。是灯塔。”紧接着，又一条信息紧随而至：“‘暗河’太静了。你的出现，是唯一的变量。”

冰冷的文字，却像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屏幕灼烧着她的指尖。苏晚靠在椅背上，公寓里只有电脑风扇的微弱嗡鸣。她看着那几行字，一种极其陌生的、被精准洞穿又强势牵引的感觉悄然滋生。在这个匿名的深海，Zero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她这只披着“Siren”外壳的小舟。

“变量？”她斟酌着用词，“也许是颗小石子，激不起多大水花。”

“小石子？”Zero的回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看到的，是能引发海啸的星火。”不等她回应，第三条信息紧随其后，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期待你的下一次发言，Siren。你让我今晚的‘暗河’，不再是一片死寂。”

对话戛然而止。Zero的头像暗了下去，仿佛从未亮起过。苏晚盯着那空白的私聊框，屏幕的光映在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那里有困惑，有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本能警觉，更深处，却翻涌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兴奋。深海之下，暗流已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