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肇基定江南
至正十五年秋,长江南岸的集庆城(今南京)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朱元璋立马雨花台,望着城头飘扬的元军大旗,身后是刚经历过采石矶恶战的红巾军精锐。此刻中军大帐内,李善长正展开舆图,指着城南的聚宝门:“元帅,此门守将正是降而复叛的陈野先,此人反复无常,需多加防范。”
“哼,陈野先!”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想起半月前此獠假意归降,却暗中向元军传递军情,若非徐达及时察觉,险些坏了大事,“今日便让他看看,背叛者的下场!”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队长浑身是血地闯进来:“元帅!陈野先率部从西门杀出,诈降的三百人已在城内放火!”
“果然有诈!”朱元璋霍然起身,拔剑出鞘,“徐达、常遇春听令!你二人各率五千人,分攻东西二门,我自领中军直取聚宝门!”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朱兴隆——兄长自濠州赶来助战,此刻正检查着攻城器械,“哥,你率后勤队督运云梯,务必保证攻城器械及时到位!”
“放心!”朱兴隆拍了拍腰间的牛皮鞭,“若有延误,提我人头!”
正午时分,攻城战正式打响。朱元璋亲擂战鼓,鼓声震天动地。常遇春手持丈二铁矛,第一个冲上云梯,却被城上滚下的礌石砸中肩头,鲜血顿时浸透了甲胄。“给我上!”他怒吼着,扔掉铁矛,徒手攀墙,硬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朱兴隆在后方看得心惊肉跳,亲自率领民夫将新的云梯推上前线。忽然听见左侧杀声震天,原来是陈野先率精锐骑兵冲击中军,眼看就要冲到朱元璋的帅旗之下。
“保护元帅!”朱兴隆大吼一声,抄起身边一名伤兵的长枪,策马冲向敌阵。枪尖划破空气,正中一名元将咽喉,却感觉马腹一沉——他的坐骑被流矢射中,顿时人立而起。朱兴隆临危不乱,借着马势纵身跃起,竟扑到了陈野先的马前。
“朱兴隆!”陈野先认出了朱元璋的长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挥刀便砍。朱兴隆就地一滚,躲过刀锋,顺势抓住陈野先的马腿,用力一拽!那战马吃痛跪倒,将陈野先掀翻在地。
“拿下!”朱元璋的亲兵一拥而上,将陈野先捆了个结实。群龙无首的元军顿时大乱,红巾军趁势攻破城门,集庆城终于落入朱元璋手中。
破城之日,朱元璋下令:“严禁杀掠,安抚百姓,违令者斩!”他亲自带人打开元军粮仓,赈济灾民,又将陈野先押到聚宝门前。
“陈野先,你可知罪?”朱元璋按剑而立,目光如炬。
陈野先啐了一口:“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我本想饶你性命,”朱元璋叹了口气,“但你反复无常,留你必为后患。”说罢挥手示意,“斩!”
剑光闪过,陈野先人头落地。朱兴隆站在一旁,看着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心中明白——这就是帝王心术,慈悲与决断,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攻克集庆后,朱元璋将其改名为应天府,意为“上应天命”,并以此为根据地,正式开启了逐鹿江南的征程。他任命李善长为帅府左司郎中,总理政务;徐达为统军元帅,镇守城门;朱兴隆则被委以重任,掌管应天及周边州县的粮草转运,兼理屯田事务。
一日,朱兴隆巡视屯田归来,见马秀英正带着丫鬟在帅府后院晾晒草药。自随朱元璋迁居应天,这位元帅夫人便没闲着,不仅亲自打理家事,还时常到军营为伤兵敷药,深得将士爱戴。
“大哥回来了?”马秀英放下手中的艾草,递过一杯凉茶,“今日去屯田,可还顺利?”
“还好,”朱兴隆擦了擦汗,“只是这江南水田与江北旱田不同,百姓们一时还不惯牛耕,效率太低。”他顿了顿,想起朱元璋前日提及的“寓兵于农”之策,“重八想让士兵也参与屯田,你觉得如何?”
马秀英沉吟道:“此策甚好,既可解决粮草问题,又能让士兵熟悉农事。只是……”她看向朱兴隆,“士兵久历战阵,恐不愿俯身田间,还需大哥恩威并施。”
正说着,朱元璋带着徐达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哥,秀英,好消息!廖永安已率巢湖水师攻克镇江,张士诚的使者也到了,愿以粮食换盐引。”
朱兴隆闻言大喜:“粮草问题若能缓解,屯田的压力便小了。”
“不止如此,”朱元璋坐下喝了口茶,“我已让李善长起草文告,安抚民心,又在应天设立‘礼贤馆’,广招天下贤才。哥,你还记得钟离县的那个老秀才吗?我派人去找了,若能请他来,也好教军中子弟读书。”
朱兴隆心中一暖,弟弟虽已是一方诸侯,却仍记挂着故乡的故人。他想起多年前用半把野菜换来的《千字文》残页,想起那个在皇觉寺用树枝写字的少年,忽然觉得,那些苦难的岁月,终究是值得的。
然而,树大招风。朱元璋据有应天的消息传到大都,元廷震惊,立刻命丞相脱脱调集大军,号称百万,直扑江南。同时,张士诚在高邮称诚王,陈友谅在湖广崛起,江南大地顿时风云再起。
“元军势大,不可硬拼,”李善长在军事会议上分析道,“张士诚胸无大志,可暂时稳住;陈友谅狼子野心,需时刻提防。眼下最要紧的,是巩固应天防务,同时派使者联络江北的红巾军,互为犄角。”
朱元璋点点头,看向朱兴隆:“哥,粮草和器械的筹备,就全靠你了。元军此次来势汹汹,咱们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放心!”朱兴隆站起身,“就是砸锅卖铁,也断不了前线的粮草!”
接下来的数月,朱兴隆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一面督促屯田,一面征调民夫疏浚运河,将江北的粮草源源不断地运往应天。马秀英则发动城中妇女,为士兵缝制衣甲,甚至将自己的嫁妆首饰都拿出来,变卖后购买药材。
一日深夜,朱兴隆从仓库回来,见朱元璋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推门进去,见弟弟正对着舆图沉思,案上摆着的,正是当年在钟离县用过的那支断笔。
“哥,你说……爹娘若泉下有知,会为我骄傲吗?”朱元璋忽然抬头,眼中带着一丝疲惫。
朱兴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爹娘要是看见你如今的模样,高兴还来不及呢。”他顿了顿,指着舆图上的应天,“你看这城池,龙盘虎踞,是帝王之基。爹娘在天有灵,定会保佑你成就大业。”
朱元璋闻言,露出一丝笑容,握住兄长的手:“哥,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窗外,应天的夜色宁静而深邃。朱兴隆看着弟弟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元军的大兵压境,陈友谅的虎视眈眈,张士诚的首鼠两端,无一不是巨大的威胁。但他相信,只要兄弟同心,君臣协力,定能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他自己,作为朱元璋的长兄,将继续在后方默默支撑,为弟弟的帝王之路,铺就最坚实的基石。他仿佛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应天府的皇宫大殿上,弟弟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而他,将站在丹陛之下,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因为他知道,这盛世的荣光里,也有他洒下的汗水,和那份永不改变的兄弟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