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武骸撞天门
那目光落下。
不是威压,不是杀意,是一种更彻底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否定。
陈尘僵在原地。思维停滞,血液凝固,连《叩天录》那焚身的剧痛都在绝对的“注视”下被强行冻结。世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虚无缝隙中那只冰冷规则线条勾勒的巨瞳。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白纸,正被无形的力量解析、定义,每一个构成他生命的微粒都在发出无声的哀鸣,下一刻就要彻底分解、同化、归于那永恒的秩序虚无。
额头的仙界碎玉疯狂闪烁,纯净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竭力对抗着那无情的注视,却杯水车薪,光芒正被一点点侵蚀、压缩。
要被抹掉了!
死亡的恐惧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绝对。他像琥珀里的虫子,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那“天道之瞳”的规则线条同化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在他手中的烧火棍,猛地剧震!
不是之前吞噬煞气时的滚烫,也不是对抗兵俑时的狂暴,而是一种源自最深处的、带着古老悲怆与滔天怒意的嗡鸣!
棍体深处,那“罪武”古篆骤然亮起,不再是暗金,而是刺目的血红色!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屈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这意志并非作用于外界,而是狠狠撞进了陈尘濒临崩溃的识海!
轰隆!
识海剧震!牧武星图被这股意志蛮横地撕裂、搅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幕撼天动地的画面:
一片崩碎的苍穹!星辰如雨坠落,仙宫倾颓,法则链条寸寸断裂!
一个顶天立地的背影!脊梁如撑天之柱,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如龙,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鲜血染红破碎的大地。他仅剩的右臂高举,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截焦黑如炭、却燃烧着不灭薪火的——烧火棍!
在他对面,是无数交织的、散发着冰冷秩序光芒的规则线条!线条汇聚,隐约勾勒出一只巨大、漠然、与此刻凝视陈尘的天道之瞳一模一样的眼睛轮廓!
背影发出无声的咆哮!那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意志洪流,带着撕裂乾坤、焚尽万道的决绝:“脊梁不断,武道不绝!天要牧我,我便——弑天!”
“轰——!!!”
这意志洪流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在陈尘冻结的意识核心!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层层枷锁禁锢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原始凶性,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
“呃啊啊啊啊——!!!”
陈尘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冻结的身体猛地一挣!七窍中喷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杂着黑焰与血光的狂乱气流!额头的仙界碎玉“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纹,白光骤暗,却并未熄灭,反而被这股凶性激得透出一丝惨烈的猩红!
逆!
破!
弑!
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带着武祖不屈的意志,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叩天录》那被冻结的运转路线,在这股滔天凶性的推动下,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不再是引煞焚身,而是——引天道注视之力,焚己身枷锁!
嗤啦!
缠绕在他武道真丹上的猩红枷链,被体内狂暴升腾的黑红烈焰狠狠灼烧,发出刺耳的哀鸣!天道之瞳那冰冷的注视,此刻竟成了焚断枷锁的燃料!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碰撞、爆炸!
“吼——!”深渊底部,那被碎玉白光惊退的煞气存在,似乎感应到了天道之瞳降临和武祖意志的爆发,发出了更加暴虐贪婪的咆哮,粘稠的煞气巨爪再次凝聚,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陈尘和那天道之瞳的缝隙同时抓来!它要吞噬这千载难逢的混乱本源!
前有天道抹杀,后有深渊吞噬!
绝境!亦是破局的唯一契机!
陈尘赤红的双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理智被凶性与疯狂彻底淹没。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被武祖意志点燃、被守墓人牺牲催化、被自身枷锁焚断之痛激发的念头:
撞出去!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燃烧着黑红烈焰的烧火棍,狠狠插向脚下崩裂的骸骨平台!棍尖刺入的瞬间,积蓄在棍体深处、被武祖意志和天道注视双重激发的狂暴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
轰隆!!!
不是爆炸,而是撞击!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冲击力,以烧火棍为核心,狠狠撞向这片被天道之瞳注视、被深渊煞气侵蚀的空间!
目标——正是天道之瞳撕裂的那片虚无缝隙!
“给我——开!!!”
陈尘的嘶吼与深渊巨爪破空的风啸、天道之瞳规则线条的嗡鸣,混杂在一起!
烧火棍顶端的空间,在接触到天道之瞳“目光”的瞬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那冰冷无情的规则线条,竟被棍体上燃烧的、混杂了武祖凶性、陈尘焚断枷锁之力、以及仙界碎玉最后残余白光的黑红烈焰,短暂地“点燃”了!
嗤嗤嗤!
规则线条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铁链,剧烈地扭曲、灼烧、崩断!虚无的缝隙边缘,竟被这股蛮横的冲击力,撞得向内凹陷、撕裂!
轰!!!
烧火棍带着陈尘残破的身躯,如同逆射向苍穹的陨星,狠狠撞入了那片被强行撕开、布满了燃烧断裂规则线条的虚无缝隙!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陈尘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惊涛骇浪的尘埃。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着他的身体,残留的天道规则碎片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骨钢刀,切割着他的血肉与神魂。烧火棍在他手中剧烈震颤,棍体上的“罪武”古篆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形成一个薄薄的血色光罩,勉强护住他核心的意识不灭。额头的碎玉裂纹蔓延,白光与猩红交织,死死抵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侵蚀与同化。
他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蜷缩着,将残存的武道真丹死死护在烧火棍形成的血色光罩内。每一次乱流的冲击,都让他感觉身体的一部分被剥离、被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前方混乱的虚无乱流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波动!
那是……灵气!并非葬神渊污浊的煞气,也非仙界碎玉纯净的清气,而是他自幼熟悉的、江湖世界那种驳杂却充满生机的天地灵气!
出口!
生的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陈尘濒临崩溃的意识。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甚至不惜引动《叩天录》再次点燃近乎枯竭的武道真丹,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灌入烧火棍!
“冲!”
烧火棍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嗡响,血色光罩陡然炽烈,如同燃烧的箭矢,朝着那点灵气波动的源头,狠狠撞去!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膜。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
新鲜的空气带着草木泥土的气息,涌入他灼痛的肺部!
下方,是莽莽苍翠的山林!
他冲出来了!从葬神渊那绝死之地,从那天道之瞳的注视下,撞出来了!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流血,骨骼不知碎裂了多少处,内脏火烧火燎般剧痛。最致命的是,强行催动《叩天录》和烧火棍撞击天门的反噬,让他刚刚凝聚的武道真丹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几乎要彻底碎裂!
他连维持御空的力量都没有,身体如同断翅的鸟,朝着下方茂密的山林直直坠落!
意识模糊的最后瞬间,他勉力看向手中。
烧火棍依旧紧握,棍体上的暗金龙鳞纹路却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回了最初那截焦黑的“废铁”。唯有棍体深处,“罪武”两个古篆,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余温。
额头的仙界碎玉,“啪”一声轻响,彻底碎裂,化为齑粉,从他眉心簌簌落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山林在眼前放大。
就在他即将重重砸入树冠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下方林间空地上,静静停着一辆样式极其古朴、通体由青铜铸造、布满了斑驳绿锈的……马车。
车厢的帘子,似乎被风吹动,掀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