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上陈默的耳膜,钻进他的脑海。它并非嚎啕大哭,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伤,却又在悲伤深处,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规则三像烧红的烙铁印在陈默心头:天黑后,不要相信任何哭泣声。
“不要相信…意思是这哭声本身是陷阱?还是听到哭声会引来危险?”陈默的心跳如擂鼓,握着消防斧的手心满是冷汗,冰冷的斧柄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脉动,与他狂跳的心脏产生着某种不祥的共鸣。污染度5%带来的影响尚未显现,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正缓慢地渗透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哭声,将注意力集中在环境上。惨绿色的瓦斯灯是唯一的光源,灯光范围有限,只能照亮周围几米。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两侧的铁栅栏牢房里,黑暗更加深沉,那些非人的嘶吼和抓挠声似乎也随着哭声的出现而暂时沉寂了,但这沉寂反而更令人不安。
他不能留在原地。系统提示的“探索”是核心线索之一。他必须移动。
选择方向。哭泣声来自长廊的左侧深处。陈默深吸一口气,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向哭声来源的相反方向——右侧移动。他贴着冰冷湿滑、布满污垢的墙壁,尽量让自己融入阴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脚下的粘液让他步履艰难,发出轻微的“噗叽”声,在死寂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了大约十几米,左侧一个牢房的铁栅栏后,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砰!!”
陈默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僵硬地转过头。
惨绿的光线下,只见那间牢房的铁栅栏剧烈晃动,一只枯瘦、青灰色、指甲尖锐如同兽爪的手,死死地扣在两根铁条之间!紧接着,一张扭曲变形的脸挤到了缝隙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脸,皮肤像是被强行缝合在骷髅上,布满溃烂的脓疮,一只眼球浑浊发白,另一只眼眶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嘴巴咧开一个夸张到耳根的弧度,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充满渴望的低吼。
“病…病人…”陈默想起规则一:病人需要治疗。这治疗指的是什么?满足它的“需求”?还是…消灭它?
那怪物病人似乎闻到了“新鲜”的气息,更加疯狂地撞击着栅栏,铁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默握紧了消防斧,指节发白。攻击?栅栏似乎暂时还能困住它。逃跑?但动静可能引来更多东西。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怪物病人的撞击声似乎惊动了更远处的黑暗。
“哐当…哐当…”沉重的、如同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从长廊右侧,陈默原本打算前进的方向传来!伴随着一种机械的、僵硬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陈默头皮发麻,前有未知的威胁,后有疯狂的病人。他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距离怪物病人牢房不远处,墙壁上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布满蛛网的壁龛,勉强能容一人藏身。他当机立断,猛地矮身,一个翻滚,狼狈地躲进了那个狭小的壁龛里,将身体紧紧蜷缩,屏住呼吸,只留下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长廊。
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惨绿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视野。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它穿着染满深褐色污迹的、破烂不堪的白色制服,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医护人员的服装。但它的身体极度扭曲变形,四肢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摆动。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头颅,而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还在缓缓旋转的金属齿轮!齿轮中央镶嵌着一颗布满血丝、疯狂转动的眼球,冰冷的目光毫无感情地扫视着长廊。它的右手拖着一把沾满凝固黑血和可疑碎肉的巨大生锈手术剪,剪刀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医生…”陈默的牙齿都在打颤。规则二:医生永远正确。这个“医生”显然不是来查房的!
齿轮头医生的脚步在撞击栅栏的怪物病人牢房前停下。那颗镶嵌在齿轮中央的眼球,冰冷地转向牢房内疯狂嘶吼的病人。
“病人…需要…治疗…”齿轮头医生发出如同老旧收音机卡带般、断断续续、毫无感情的声音。它举起那把巨大的手术剪,锈迹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牢房里的怪物病人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撞击变得更加疯狂,嘶吼中充满了恐惧。
“治疗…程序…开始…”齿轮头医生手中的手术剪猛地刺入铁栅栏的缝隙!
“噗嗤!”
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手术剪精准地刺入了怪物病人的一只手臂!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响起——那是骨头被剪断的声音!
“嗷——!!!”怪物病人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疯狂挣扎,污血喷溅在栅栏和墙壁上。
齿轮头医生毫不在意,它那齿轮头颅发出单调的“咔哒咔哒”转动声,机械地、精准地继续着它的“治疗”——剪断另一只手,然后是腿…最后,那把巨大的剪刀伸向了仍在徒劳嘶吼的头颅…
“咔嚓!”
惨嚎戛然而止。牢房里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骨头和撕扯肉块的声音。齿轮头医生站在牢房外,齿轮眼球冷漠地“注视”着里面血腥的“手术”,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壁龛里的陈默胃里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呕吐出来。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如同冰水浇遍全身。这就是“治疗”?这就是规则二“医生永远正确”的含义?反抗医生,下场就是被“治疗”成碎片!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齿轮头医生行凶的过程中,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消防斧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愉悦的震颤,斧刃上那些暗红色的血污似乎也变得更加粘稠湿润了一些。同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突兀地响起:
“观测到‘医生’(扭曲)执行‘治疗’程序。精神污染指数+1%。当前污染度:6%。”
仅仅是目睹这血腥的一幕,污染度就提升了!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在这个地方,生存本身就在不断侵蚀他的理智!
齿轮头医生似乎“治疗”完毕,它拖着沾满新鲜血肉的手术剪,齿轮眼球缓缓转动,扫视着长廊。冰冷的目光几次掠过陈默藏身的壁龛,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幸运的是,那目光并未停留,医生僵硬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和手术剪,继续向长廊深处、陈默来时的方向走去,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陈默才敢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病号服。他瘫软在壁龛里,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必须离开这里!那个齿轮头医生随时可能回来!
他挣扎着爬出壁龛,目光扫过那间刚刚经历“治疗”的牢房。栅栏上溅满了污血和碎肉,里面一片死寂。他不敢再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贴着墙壁,向着与医生离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之前哭泣声传来的方向,但选择靠右的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进。现在,他宁愿面对未知的哭泣陷阱,也不想再遇到那个恐怖的医生。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间间相同的铁栅栏牢房。大部分牢房空空如也,只有浓重的黑暗和刺鼻的恶臭。少数牢房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黑影在晃动,发出低沉的呜咽或抓挠声,但它们似乎比第一个怪物病人“安静”许多,并未疯狂撞击栅栏。
陈默走得异常艰难。精神高度紧绷,体力消耗巨大,腹中饥饿感如同火烧。更糟糕的是,那断断续续的女人哭泣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它不再遥远,仿佛就在前方某个拐角后面。
而且,哭泣声中似乎夹杂了新的内容——不再是单纯的悲伤呜咽,而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词语:
“…救…救我…”
“…好痛…”
“…放…我…出去…”
这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哀求,直击人心最柔软的部分。陈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理智在尖叫:规则三!不要相信!这绝对是陷阱!但内心深处,一种莫名的悸动和怜悯却在滋生。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一个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的受害者?
“不要相信…不要相信…”陈默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危险的念头。但他无法阻止那哭泣声像魔音一样钻进他的耳朵,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污染度6%带来的影响似乎开始显现,周围的黑暗仿佛更加粘稠,墙壁上那些深褐色的污垢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像无数细小的虫子般缓缓蠕动。
就在他精神备受煎熬之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长廊不再是笔直的,而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岔。十字路口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根同样锈迹斑斑的铁柱,上面挂着一盏稍大一些、但光芒同样惨绿的瓦斯灯,勉强照亮了路口。
而哭泣声,清晰地来自左侧那条岔路!
陈默停在十字路口,心脏狂跳。他可以选择直走,或者向右。但左侧那充满了绝望和哀求的哭泣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让他难以挪开脚步。规则三的警告和眼前可能的陷阱在撕扯着他的判断。同时,他注意到在瓦斯灯柱的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用某种利器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他强忍着对哭泣声的悸动,凑近铁柱蹲下查看。
字迹刻得很深,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在撒谎!她在引诱!不要靠近左翼!不要听哭声!——快逃!”
刻字的旁边,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仿佛书写者在刻下警告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这像是之前某个陷入此地的“玩家”留下的警告!陈默精神一振,这印证了规则三的正确性!哭泣声是陷阱!
他立刻决定放弃左翼,选择中间那条看起来同样幽深的直路。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十字路口的瞬间——
“砰!砰!砰!”
沉重的、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直路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伴随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摩擦声!
是那个齿轮头医生!它回来了?而且速度比之前快得多!
陈默魂飞魄散!直路不能走了!右边岔路一片漆黑,情况未知。左边是哭泣陷阱!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左侧岔路的哭泣声陡然变得凄厉而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惨绿的光线下,那个高大的、顶着齿轮头颅的恐怖身影已经出现在直路尽头的黑暗中,那颗疯狂转动的眼球瞬间锁定了十字路口的陈默!
“发现…未登记…病人…”齿轮头医生发出刺耳的电子合成音,拖着巨大的手术剪,猛地加速冲了过来!“需要…紧急…治疗!!”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完全忘记了规则三的警告,也顾不上去想右边岔路的危险,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朝着哭泣声传来的方向,左侧那条岔路,亡命狂奔!
“不要相信哭泣声!”规则的警告在脑海中炸响,但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和冰冷的“治疗”宣告如同死神的镰刀,让他别无选择!
他冲进了左侧岔路。
岔路内的景象更加破败不堪。两侧牢房的铁栅栏扭曲变形,许多地方甚至断裂倒塌。墙壁上的污垢更加厚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外面更浓烈、更甜腻的腐臭气息,如同无数尸体堆积发酵的味道。哭泣声就在前方不远处,清晰得仿佛就在下一个牢房里。
陈默拼命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他能听到身后齿轮头医生沉重的脚步声也冲进了岔路,紧追不舍!
“救救我…我在这里…”哭泣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引诱。
陈默冲过一个拐角,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公共活动区。几张破烂的木桌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石膏像和不明污物。而在活动区的最深处,背对着他,一个穿着同样灰蓝色条纹病号服、长发披散的女人身影,正蜷缩在角落,肩膀一耸一耸,发出那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找到了!源头就在这里!
陈默心中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规则三的警告再次如警钟般敲响。他握紧了消防斧,警惕地盯着那个背影。
“是…是谁?”陈默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女人的哭泣声停顿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陈默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
女人的整张脸皮被残忍地剥去,露出下方暗红色、布满血管和肌肉纹理的狰狞血肉!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漆漆的孔洞。没有嘴唇,两排森白的牙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形成一个永恒凝固的、极度痛苦和怨毒的“笑容”!而她的眼睛——那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不断流淌着粘稠、浑浊的、如同沥青般黑色液体的窟窿!
“你…终于…来了…”剥脸女人用那张恐怖的、没有嘴唇的嘴,发出了扭曲变调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那声音里哪里还有半分悲伤?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贪婪!“留下来…陪我…永远…”
随着她的话语,活动区四周的阴影中,响起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个扭曲变形、散发着恶臭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的淤泥中爬出,缓缓从倒塌的栅栏后、破烂的家具下现出身形。它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腹部破开流着内脏,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对生者血肉的极度渴望,将陈默团团围住!它们是被哭泣声引诱而来的“病人”!
与此同时,沉重的脚步声在岔路口停下。齿轮头医生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齿轮眼球冰冷地转动着,锁定了场中的陈默和那个剥脸女人。
“发现…高危…污染源…及…未登记病人…”医生举起巨大的手术剪,“执行…清除…与…治疗…”
前有哭泣女鬼和她的“病人”仆从,后有恐怖的齿轮头医生!
陈默,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