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兄长的贺礼

姜月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回姜府。

眼前的姜府在她眼里宛若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巨口，只要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

按照记忆里的道路，她缓缓朝着姜府的后院行去。

拐过前面的长廊，姜月盈就瞧见了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头发由同色的发带松松绑在后脑上。

身形格外瘦削，几乎要被旁边的廊柱完全遮挡住。

姜月盈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那人手里还捧着一卷书册，时不时地低头看上几眼。

她甚至可以听到男子细碎的咳嗽声。

记忆里那个被她念叨过千遍万遍的称呼此刻像是近乡情怯，让她喉头哽咽，嘴唇哆嗦着不敢说出来。

生怕面前的景象是一场镜花水月，只要她敢向前多走一步，就会消散在眼前。

“兄，兄长……”

姜月盈瞪大了眼睛，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男子的背影，喃喃唤出声。

艰难的第一声说出来后，剩下的就格外顺理成章。

她眼里闪过雀跃，语气轻快地抬高了声调唤道。

“兄长！”

长廊下本就没有多少仆人，此刻更是只能听到微风越过树林时发出的簌簌声响。

姜月盈宛若银铃般的呼唤声此刻却宛若一道惊雷，在男子耳畔炸开。

男子一脸惊喜地回过头，合上手中书卷快步朝姜月盈的方向走了过来。

年轻男子生着一张和姜月盈七分相像的面容，此时脸上挂满了欣喜的笑意。

正是姜月盈的嫡亲兄长，姜明远。

姜明远只比姜月盈大了三岁，如今还未及冠。

“兄长，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书院吗？为何会待在府里？”

姜月盈仰头看着姜明远，疑惑地问道。

兄长身子不好，姜父嫌弃他病恹恹的，无法像别人家的儿子一样给自家带来荣耀和利益，对他不闻不问。

就连兄长进入书院的资格，也是母亲拖着病体费尽心思替他求来的。

兄长格外珍惜这个名额，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还能站起身，就绝对不会落下一天功课。

姜月盈正是知晓这点，才会格外惊讶。

姜明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

“今日你回门的大喜之日，身为兄长，怎能错过这般重要的日子？”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小月牙重要。”

听到熟悉的昵称，姜月盈忍不住鼻尖一酸。

“对了，这个送给你，权当你的新婚贺礼。”

姜明远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姜月盈。

玉佩的料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远远超出了兄长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继母对待兄长极为苛刻，每月的份例银子只够堪堪填饱肚子。

更别提兄长每日要喝的汤药也要从月例银子里扣除。

兄长的衣物已经洗得发白掉色，袖口也有缝补过的痕迹。

就连刚刚抬起的衣袖内侧，也有大块的补丁痕迹。

她简直无法想象，兄长是怎么从这样的境遇下攒出银子，只为了给她送上自己的贺礼。

许是见姜月盈盯着这枚玉佩的时间长了些，姜明远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忐忑。

他怎么忘了，自己这位妹妹，现在已经成了王妃。

嫁的人还是京中最具盛名的镇王。

镇王的外祖家是世家大族，母亲更是深受皇帝宠爱的贵妃。

妹妹根本不缺好东西。

只怕他这枚玉佩与王妃身份不相符，会失了妹妹的脸面。

“若是不妥的话，妹妹就拿去打赏给下人吧。”

姜明远谨慎地瞧着姜月盈的脸色，踌躇着开口。

姜月盈摇了摇头，把玉佩牢牢攥在手心里，笑嘻嘻地说道。

“这玉佩还少条络子，等我回去打好络子再戴上。”

兄长并不擅长这些手工活计，为了雕刻这枚玉佩，怕是私下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方才姜明远递给她玉佩的时候，她眼尖地瞥见了姜明远露出来的半截手掌。

原本骨节分明的十根手指上，此刻布满细碎的狭小伤口。

姜月盈压下心里的酸涩，眼尾微微泛红。

见她这么说，姜明远松了口气。

虽说只是短短几日未见，但姜明远仍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姜月盈身上的变化。

先前妹妹在姜府里的那股天真性子，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沉稳。

这份异样的沉稳，让他有些心惊。

“盈儿，你在王府过得还好吗？”

姜明远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担忧。

被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盯着，姜月盈只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兄长心思敏感，怕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重生一事过于怪力乱神，就算姜明远再如何猜测，怕是也无法猜中。

因此，他只以为是因为镇王难相处的缘由，短短几日就将妹妹磋磨成了这副模样。

姜月盈的脸上显露出少女般的娇羞，她点了点头。

“王爷待我极好，今日更是亲自陪我回门，兄长不必担忧。”

姜明远仔细观察了一下姜月盈的神色，见她没有说谎，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这样，为兄便放心了。”

二人边说话边往前面走，一行一动间，姜月盈嗅到了兄长身上传出来的淡淡草药气味。

草药味儿和松柏凛冽的香气杂糅在一起，附着在面前这个如玉般的少年身上。

如同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如蛆附骨的缠绵病症。

“兄长，你的病可好些了？”

姜明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苦涩回道。

“我这病你是清楚的，只能用药吊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前世兄长在她嫁给赵湛半年后，就因为一场高热死在了姜府。

当时她正陪着赵湛四处征战，错过了见兄长的最后一面，这件事也成了她的毕生遗憾。

重来一世，她定会想法子治好兄长的病！

以前她没有发现，姜明远衣袖上泛着清苦的气味让她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似乎从哪里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但记忆总像是隔了一层烟雾，让她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到的。

“兄长，你常喝的药方，可还是那位老太医留下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