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龙马撕工牌

黑水河畔的审计工作，沉闷得像一场超度了三天的法事。空气里弥漫着河底淤泥混合着烂泥的腥气，还有孙悟空火眼金睛扫描仪过热后散发出的、一丝微弱的电路板焦糊味。

那台从天庭后勤处借来的审计专用笔记本，正闪烁着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绕着唐僧的脑袋盘旋。他正为一笔“袈裟干洗费”的报销凭证发愁，凭证上，沙僧龙飞凤舞的签名旁，赫然盖着一个“观音禅院后厨专用”的萝卜章。

“悟净，”唐僧的语气虚弱得像没充上电的功德箱，“为师记得，你的差旅标准里，不包含‘佛光普照’特效的清洗服务。”

沙僧正用一块麂皮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降妖宝杖上不存在的灰尘，闻言头也不抬：“领导，那是前同事小鼍龙精报的，他说我那串骷髅项链泡脚，能提升子公司风水。”

猪八戒躺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肚皮晒着太阳，嘴里哼着高老庄流行的小曲儿，对这场财务扯皮毫无兴趣。他只关心午饭的斋饭里，有没有多放一勺素油。

一片死寂中，只有笔记本风扇在有气无力地呻吟。

突然。

“哐当——！”

一声巨响，像平地炸开一个焦雷。

那台承载着整个黑水河子公司五年烂账的笔记本，被一只硕大的马蹄踹上了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伴随着一溜火花，精准地砸进了黑水河中央，激起一圈浑浊的涟漪。

万籁俱寂。

唐僧手里的报销单飘落在地。沙僧擦拭宝杖的动作僵住了。猪八戒哼的小曲儿也断了半个音节。

孙悟空缓缓收回火眼金睛，目光落在了肇事者身上。

白龙马。

这匹平日里沉默得像个公司资产编号的坐骑，此刻正用后蹄刨着地，鼻孔里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他那双温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压抑了五百年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唐僧。

“领导？”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带着龙族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坐骑？交通工具？还是……佛畜？！”

“佛畜”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唐僧嘴唇哆嗦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职场暴力吓懵了：“悟……悟龙，你这是……KPI压力太大了？”

“压力？”白龙马冷笑一声，马蹄重重一踏，地面都为之震颤，“我，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堂堂龙族精英，海鲜期货市场的操盘手！就因为烧了玉帝那个老官僚赏的一颗破珠子，就被你们安上‘纵火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贬到这儿来当你的共享单车？！”

孙悟空饶有兴致地掏了掏耳朵，这瓜，可比财务报表带劲多了。

“你懂个屁！”敖烈咆哮道，唾沫星子喷了唐僧一脸，“那颗破珠子，是玉帝和如来贪污分账的账本！烧了它，是给他们毁灭证据！我他妈是背锅侠！是你们佛道两派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你们的取经项目，就是我职业生涯的坟墓！”

话音未落，他仰天长啸，身形在刺目的白光中急剧膨胀。温顺的马身化为银鳞覆盖的龙躯，矫健的四蹄变为锋利的龙爪。转瞬间，一头遮天蔽日的巨大银龙盘旋在黑水河上空，龙威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啊——！”唐僧发出一声惨叫。

一只冰冷的龙爪已经闪电般探下，像抓一只小鸡仔似的，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悬在半空。

“签了它！”敖烈龙口大张，声如洪钟，另一只爪子摊开，掌心赫然是一份用防水龙皮纸打印的协议，标题金光闪闪——《龙族股权及名誉恢复确认书》。

“不签？”敖烈巨大的龙头凑到唐僧面前，灼热的龙息几乎燎着了他的眉毛，“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三界尝尝——炭烤金蝉子！”

唐僧在龙爪里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片湿热，嘴里只能发出“呃……呃……”的求救声。

孙悟空吹了声口哨，抱起了胳膊，准备看戏。沙僧则手忙脚乱地去捡那份被风吹远的报销单，嘴里念叨着：“固定资产损坏……人员遭胁迫……这……这得填多少张表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猪八戒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从他那宽大的僧袍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便携式烧烤架，手法娴熟地支在地上。他一边拍着架子上的灰，一边抬头，冲着半空中瑟瑟发抖的唐僧喊道：

“领导，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他顿了顿，从怀里又摸出两个小瓶子，一脸真诚地补充道：

“对了，刷蜂蜜还是撒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