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枯枝碎玄铁,残魂惊长老

死寂。

真正的死寂,如同厚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偌大的测试广场上,只有玄铁碎块偶尔滚落发出的轻微“叮当”声,以及粗重压抑的喘息。风卷着烟尘和金属碎屑,打着旋儿掠过,带来一股刺鼻的、混合着土腥与毁灭气息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场中那个身影上——杨开。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单薄,衣衫褴褛,如同狂风暴雨后唯一立着的残枝。但他周身,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气息。那截点碎了玄铁柱的枯枝,早已化为齑粉,从他指缝间散尽,不留一丝痕迹。

“你…且看好。”

那沙哑虚弱,却又带着绝对平静的宣告,如同魔咒,在赵青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次都狠狠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和骄傲。他脸上的惊骇和扭曲尚未褪去,就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如同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般的耻辱和暴怒所取代!

他,赵青云!刚刚在万众瞩目下,以绝对天才的姿态接受着族人的敬仰,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宣判了杨开的“废物”身份!可转眼间,就是这个他亲手打入尘埃、视若蝼蚁的“废物”,用一根枯枝,将他引以为傲的家族象征,将他赵青云刚刚建立的无上威信,连同那根玄铁柱一起,轰成了满地碎片!

这不仅仅是打脸,这是将他赵青云的脸皮,连同他整个人的骄傲,都扔在地上,用最卑贱的枯枝反复践踏、碾碎!

“杨!开!”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终于从赵青云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英俊的脸庞完全扭曲,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什么温润如玉,什么世家风度,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狰狞杀意!

他体内凝元境三重的灵力,再也不受控制地疯狂爆发!月白色的锦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远超同龄人的强大威压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席卷而出,狠狠压向场中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空气似乎都在这狂暴的灵压下凝固、扭曲!

“你竟敢毁我族重器!你这卑贱的废物,给我死!”赵青云咆哮着,身形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杨开!他右手五指弯曲成爪,指尖灵力吞吐,凝聚成五道锋锐无比、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气劲——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黄阶上品武技《寒煞裂魂爪》!这一爪含怒而发,威势惊人,直取杨开咽喉要害!显然是要一击毙命,以血洗刷这滔天耻辱!

凝元境三重强者的含怒一击,快如闪电,狠辣绝伦!劲风未至,那凌厉的爪风已将杨开褴褛的衣襟割开数道口子,皮肤上瞬间浮现出血痕!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杨开的喉咙!

杨开瞳孔骤然收缩!赵青云的速度和杀意,远超他此刻重伤虚弱的身体所能反应!体内那缕微弱的暖流疯狂运转,试图驱动身体闪避,但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来不及!

‘老家伙!’杨开在意识深处狂吼,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慌什么?区区凝元境的小爬虫,也配在本座面前龇牙?’残魂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度的不屑,如同神祇俯视蝼蚁的争斗。‘看着!’

就在那五道撕裂空气的幽蓝爪影即将触及杨开咽喉皮肤的前一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悸动,陡然从杨开识海深处爆发!并非磅礴的力量外泄,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纯粹的“意”的显化!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在蝼蚁的挑衅下,极其轻微地掀开了一丝眼帘!

这“意”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侵犯的威严!它并非针对赵青云的肉体,而是直接无视了他狂暴的灵力防御,如同无形的利剑,狠狠刺入了他此刻被暴怒和杀意充斥的、毫无防备的灵魂识海!

“呃啊——!”

前扑的赵青云,身体猛地一僵!口中爆发出半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惨嚎!他那双赤红的、写满杀意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不可名状之物的绝对恐惧!

他凝聚的爪影瞬间溃散,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脑袋,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额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那模样,仿佛灵魂正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发生了什么?!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再次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赵青云师兄气势汹汹的必杀一击,怎么突然就…像是撞了邪一样?抱头惨叫?那杨开明明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啊!

唯有高台之上——

“什么?!”

一直死死盯着杨开、脸色阴晴不定的三长老杨震山,在赵青云抱头痛嚎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猛地再次站起,身下的木屑纷飞!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骇然精光!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涛骇浪!

别人或许只看到赵青云的怪异,但身为灵海境巅峰强者的杨震山,感知何等敏锐!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从杨开身上,确切地说,是从杨开那具破败身体的最深处,猛地逸散出了一丝气息!一丝极其微弱、一闪即逝,却带着一种令他灵魂都为之冻结、为之颤栗的古老、苍茫、至高无上的气息!

那气息冰冷、漠然,仿佛源自宇宙洪荒的起点,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威严!仅仅是一丝余韵,就让杨震山这位在青阳城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灵海境巅峰强者,瞬间如坠冰窖,仿佛看到了自己渺小如尘埃的生命在无垠星海中的飘摇!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

“这…这不可能!”杨震山失声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小子体内…那是什么东西?!”

他死死地盯着杨开,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冰冷,而是充满了极度的惊疑、忌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废物小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毁天灭地的枯枝一击,那让赵青云瞬间灵魂受创的诡异手段…难道都源于…他体内那个恐怖的存在?!

场中,杨开看着抱头惨嚎、状若疯狂的赵青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丹田的剧痛,但体内那缕微弱的暖流在残魂意志的余威下,似乎又壮大了一丝,顽强地对抗着伤痛和虚弱。

他不再看赵青云,仿佛对方已经是一团不值得再投入任何注意力的垃圾。他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转过身,拖着如同灌满了冰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人群让开的、通往广场之外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满地的玄铁碎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每一步,都牵动着广场上成百上千道目光,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惊惧、茫然、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敬畏。

没有人敢阻拦。

连赵青云都如同中了邪一般抱头惨嚎,谁还敢上前?那根粉碎的玄铁柱还在冒着袅袅青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颠覆认知的恐怖。

“站…站住!”一声蕴含着惊怒交加和强压恐惧的厉喝,陡然从高台上传来!

三长老杨震山!

他终究是家族长老,肩负维护族规和威严的重任。杨开毁坏家族重器,当众重创核心弟子(虽然方式诡异),若就这样让他离开,杨氏一族颜面何存?他杨震山日后如何服众?更何况,他必须弄清楚这小子身上那恐怖气息的真相!

杨震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拦在了杨开前方丈许之地。灵海境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比之赵青云刚才的气势,强大了何止十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钢铁,地面细小的碎石无声地化为齑粉!

杨开前行的脚步,如同陷入了万丈泥潭,瞬间变得无比艰难。恐怖的威压挤压着他破败的身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他闷哼一声,强行咽下,嘴角却已溢出一缕刺目的血丝。

他被迫停下,缓缓抬起头。那张苍白污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平静地迎上杨震山那双充满了惊疑、忌惮和凌厉杀机的老眼。那眼神,没有畏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穿透表象、直视本质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物。

杨震山被这双眼睛看得心头莫名一寒,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再次隐隐浮现。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声音冰冷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谨慎:

“毁我族玄铁柱,伤我族核心弟子,杨开!你可知罪?!你体内…究竟藏着什么邪魔外道?!给本长老从实招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穿透杨开的皮囊,窥视他体内隐藏的秘密。强大的灵识更是如同无形的潮水,汹涌地扫向杨开,想要探查那丝恐怖气息的源头。

然而,就在杨震山的灵识触及杨开身体的刹那——

“哼!”

一个冰冷、苍老、带着无尽疲惫与极致漠然的冷哼,如同九幽地狱刮起的寒风,直接在杨震山那强大的灵识深处炸响!

这声音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杨震山如遭雷击!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脚下坚硬的地面竟“咔嚓”一声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他那如同潮水般涌出的灵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毁灭法则的铜墙铁壁,瞬间被震得倒卷而回,反噬自身!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亿万根冰针同时穿刺的剧痛,伴随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感,瞬间席卷了杨震山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鸣,在那一声冷哼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甚至有种错觉,只要对方愿意,那一声冷哼就足以将他这所谓的灵海境巅峰强者,连同灵魂一起,彻底震成虚无!

“噗!”杨震山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渍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看向杨开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惊疑忌惮,此刻尽数化为了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眼神,如同凡人仰望深渊中苏醒的魔神!

他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却依旧无法驱散那股灵魂深处的寒意和虚弱感。他死死地盯着杨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一声冷哼,已经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勇气和探究的念头!

邪魔外道?不!那绝不是简单的邪魔!那是…那是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更无法抗衡的恐怖存在!这小子…这小子体内,到底寄宿着什么?!

杨开平静地看着口喷鲜血、眼神惊恐的三长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没有再看杨震山第二眼,仿佛对方喷血后退的狼狈景象,根本不值得他投入一丝一毫的关注。

他再次迈开脚步,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僵立当场的杨震山身边,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

这一次,再无人敢拦。

偌大的广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杨开踏过玄铁碎块发出的“咯吱”声,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他单薄的身影,在满地狼藉和无数道惊惧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广场的边缘,最终消失在通往家族外围破落小院的方向。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广场上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噗通!”抱头惨嚎的赵青云,似乎终于从那灵魂剧痛中缓过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挺挺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

高台上,三长老杨震山依旧僵立在原地,胸前的血迹刺目惊心。他望着杨开消失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惊惧、后怕、疑惑、贪婪……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深沉的阴鸷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猛地回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测试场,扫过满地玄铁碎块,扫过瘫软在地的赵青云,最后落在远处几个闻讯赶来、同样面带惊骇的其他家族长老身上。

“封锁消息!”杨震山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族规处置,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杨开消失的方向,如同毒蛇般阴冷:

“派人…盯死他住的那个破院子!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精光,“去请家主和大长老出关!就说…族中惊现上古异宝,疑与杨开有关!事关家族兴衰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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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小院,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艰难地推开。

杨开一步踏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滑落在地。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和丹田撕裂般的抽搐。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滚落,瞬间浸透了褴褛的衣衫,在冰冷的土墙上留下深色的水渍。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阵阵发黑,仿佛随时会再次昏死过去。

刚才广场上,面对赵青云的必杀一击,面对三长老的恐怖威压,看似平静漠然,实则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那缕残魂的意志固然恐怖,但每一次动用,对他这具本就破碎不堪的身体,都是难以承受的负荷!尤其是最后震慑杨震山的那一声冷哼,更是几乎抽空了他体内那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微弱暖流。

‘废物!’残魂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区区蝼蚁的威压,就让你狼狈至此?若非本座及时出手,你这破烂身体早就被那老家伙的灵识碾成渣了!’

杨开无力反驳,只能靠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罢工的心脏。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老家伙…刚才…那是什么力量?’杨开在意识中虚弱地问道。那一声冷哼震退杨震山的景象,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那不是灵力,却比灵力更加恐怖!

‘哼!’残魂似乎不屑于回答这种“低级”问题,‘一点微不足道的‘神念’运用罢了。真正的力量,你连边都没摸到!若非本座残魂虚弱,依附于你这破船之上,方才只需一个念头,那老匹夫连同他整个狗屁家族,早已化为飞灰!’

神念?杨开心中剧震。他隐约听过,那是超越了灵力范畴、属于更高境界强者的灵魂力量!这残魂生前…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少想些没用的!’残魂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和冰冷,‘现在,立刻!运转《源初引》心法!你体内那点可怜的源初之气,被刚才的消耗几乎榨干了!再晚片刻,你这破船就真的要沉了!’

杨开悚然一惊!他立刻收敛心神,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按照残魂之前烙印在他意识中的玄奥轨迹,开始艰难地搬运起体内那缕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暖流——源初之气。

意念沉入残破的丹田,景象触目惊心。原本凝聚气旋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布满蛛网状裂痕的“破洞”,丝丝缕缕冰冷的寒气正不断从外界渗透侵蚀进来。唯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散发着微弱柔和白光的暖流,如同风中残烛,在丹田最核心的、尚未完全崩碎的一点混沌区域,极其缓慢地盘旋着。每一次盘旋,都如同逆水行舟,艰难无比,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寒气彻底扑灭。

杨开紧守心神,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这缕微弱的源初之气,沿着《源初引》心法所记载的、一条极其古怪的路线运行。这条路线并非沿着他断裂的经脉,而是直接在他破碎的丹田内部,勾勒出一个玄奥无比的微型循环!循环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狂暴肆虐、不断侵蚀生机的玄霜寒气,竟被源初之气极其微弱地牵引、转化,如同百川归海般,一丝丝、一缕缕地被纳入循环之中!

虽然转化的效率极其低下,十不存一,但杨开清晰地感觉到,每转化一丝寒气,那缕源初之气就仿佛壮大了一丝丝,散发出的暖意也强韧了一分!更让他惊喜的是,源初之气流经丹田那些巨大裂痕的边缘时,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麻痒感!仿佛破损的组织,在极其缓慢地、以肉眼和灵识都难以察觉的速度,尝试着自我弥合!

‘《源初引》,引万物源初之气,化万般异力为薪柴,铸不灭之基!’残魂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傲视天地的意味,‘你丹田破碎,经脉寸断,常规修炼之路已绝!这《源初引》,便是为你这破船量身打造的唯一生路!引寒气入体,炼化为源,以源为基,重塑丹田!此乃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只是…’残魂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警告,‘此法凶险异常!引外力入体,如同引狼入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尤其你此刻重伤垂死,意志稍一松懈,便是被寒气彻底冻毙、神魂俱灭的下场!给本座打起十二分精神!运转!’

杨开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杂念,全部心神都沉入那缕源初之气和破碎丹田的玄奥循环之中。引导、转化、吸收…周而复始。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和灵魂的疲惫,仿佛在刀山上行走,在油锅中煎熬。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小院内死寂无声,只有杨开粗重压抑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杨开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精光,在他深陷的眼窝深处一闪而逝!

他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带着刺骨的寒意,喷在面前的地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小片白霜。

体内的剧痛依旧存在,丹田的破碎依旧触目惊心。但是,那缕源初之气,终于稳固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可能熄灭。它在丹田核心的混沌区域缓缓盘旋,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微光,如同黑暗深渊中点亮的一盏孤灯,顽强地对抗着、转化着无孔不入的玄霜寒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在他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滋生、蔓延。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对自身这具破败身体的掌控感!对那缕源初之气的掌控感!虽然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

“呼……”杨开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僵硬疼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不听使唤。他扶着冰冷的土墙,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身体依旧虚弱,脚步依旧虚浮,但至少,他站住了!

‘哼,勉强吊住了一条烂命。’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又转为刻薄,‘别高兴得太早!你这身体,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破!这点源初之气,也就够你喘口气!想恢复行动力?想报仇?差得远呢!’

杨开没有反驳。他走到小院角落一口积满灰尘和落叶的水缸旁,用破瓢舀起一点浑浊的雨水,艰难地清洗着脸上和手上的污迹血痂。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却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老家伙,’杨开在意识中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杨震山…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赵青云…’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残魂的声音充满了不屑,‘若非本座需要你这破船暂时苟延残喘,方才便让他们统统灰飞烟灭!那老匹夫被本座神念反噬,灵魂受创,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恢复!至于那个姓赵的小崽子,更是不堪一击!’

‘不过…’残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冰冷和严肃,‘你现在的状态,连最弱的炼体境武者都打不过!当务之急,是恢复!是变强!是掠夺!’

‘掠夺?’杨开眼神一凝。

‘不错!掠夺!’残魂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法则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武道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与人夺运!你这破身体,光靠吸收这点稀薄的天地灵气和转化的寒气,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必须掠夺!掠夺蕴含精纯能量的天材地宝!掠夺他人辛苦修炼的灵力本源!以最快的速度,修复丹田,打通经脉!’

‘这《源初引》的霸道之处,便在于此!它能引万物源初之气,自然也能…强行掠夺!’

掠夺他人灵力本源?杨开心中一震。这手段…未免太过狠辣邪异!

‘哼!妇人之仁!’残魂立刻察觉到了杨开意念的波动,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冰冷残酷,‘这世间法则,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掠夺他人,他人便掠夺你!想想那赵青云,想想那将你打入寒潭的所谓家族!他们可曾对你有一丝仁慈?!’

赵青云狞笑的脸,长老冷漠的眼,族人鄙夷的目光…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杨开眼前。丹田碎裂的剧痛,寒潭噬骨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那刚刚平复下去的滔天恨意,再次被点燃!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冰冷!

‘我该怎么做?’杨开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一步,先修复你这具破船!’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算计,‘这青阳城虽是小地方,但背靠万兽山脉,总能找到些蕴含草木精气的低阶灵药。去弄来!越多越好!本座传你《源初引》的‘汲灵篇’,助你强行汲取草木精气,转化为源初之气,加速修复丹田!’

‘至于掠夺他人…’残魂顿了顿,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等你丹田初步稳固,能承受得住反噬再说!现在去,就是找死!’

杨开沉默地点点头。他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走进昏暗潮湿的土屋。屋内陈设简陋到了极点,只有一张破木板床和一张瘸腿的桌子。他走到床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意念再次沉入丹田,开始艰难地引导那缕源初之气,按照残魂传授的更加复杂玄奥的轨迹,在破碎的丹田内缓缓运转起来。

丝丝缕缕微不可查的暖意,在破碎的丹田深处艰难地滋生、蔓延。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和灵魂的消耗,但杨开紧咬牙关,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撕碎一切仇敌的力量!

屋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破败的围墙之外,隐藏在阴影之中,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了那扇紧闭的、布满裂缝的木门。

杨氏家族的监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