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当时一眼就看中了你爸爸

是的，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再也不是没人管的野孩子了。

爸妈回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开始有人给我做香喷喷的饭菜，有人帮我洗脏兮兮的衣服。偶尔，爸爸还会用竹子（我家后面是竹林）给我做各式各样的玩具。也许，对每个小孩来说，和父母待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从小，村里就有传闻，说我的妈妈生病了，和别人的妈妈有点不一样；也有人把话说的很难听，直接称呼我妈妈为“疯子”。我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前面说过我妈妈个字很高，有着长长的头发，是村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每天起床后都会认真打扮自己，用梳子梳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尽管她穿得很朴素，也掩盖不了她那独有的气质——优雅且温柔。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她在我心目中简直是女神般的存在。与别人的妈妈相比，她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总是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又或者是别人嫉妒我的妈妈，编造了一些谣言呢？

你看，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会给我煮好面条，煎一个荷包蛋放在我的碗里，让我吃饱了再去上学；她会帮我梳好我那茅草似的头发，给我扎两个小麻花辫儿，再夹上精美的小夹子；她会教我写作业，特别是给我讲语文课文的时候，她的眼睛散发着光芒，声音也是那样地清晰明朗，像摇篮曲般和谐静谧；她会跑上好几里的路，带我去买六一儿童节表演要穿的裙子.....她完全不像是一个生病的人呀!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她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大喊大叫，接着把碗筷砸破；她会因为家里丢了东西，站在村口破口大骂，指责邻居是小偷；最让我受伤的是，上一秒她看着我的奖状笑得合不拢嘴，下一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去找棍子揍我。一开始的时候，我很疑惑，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就已经被她揍了一顿，身上总是青的紫的一片。于是，我开始向大人打听她的故事。

外婆是这样说的：妈妈十几岁的时候，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成绩优异；在家里，也是最懂事的姐姐，体贴父母，干活麻利。在妈妈十八岁那年，外公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之前都是外公一人在外赚钱养家）。当时，弟弟妹妹都还在上学，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后，全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这时，妈妈主动站出来说，自己要去外公曾经工作过的厂子里工作。外婆担心妈妈年纪小，没有见过世面，容易吃亏，所以她一再劝说妈妈留下来。妈妈只是安慰她自己在外面会多注意的，然后背上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早两年，妈妈辛苦工作，每个月给家里寄回来了生活费。外婆悬着的心，也才慢慢地放了下来。一家人本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妈妈在夜晚受到了惊吓，当场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医生就发现她精神失常了。原本，家里有一个当过兵的人与她订了亲，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也主动与妈妈退婚了。这再一次刺激了她，加重了她的病情。多年来，外婆一直很内疚，她每每向我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都会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当初坚决阻拦她，她现在的人生应该是明亮的啊，她那么优秀、懂事，能力又那么出众，怎么就会摊上这种事情呢？”说完，她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结。

听完外婆的讲述，我没有觉得惊讶，我总觉得妈妈就应该是像她描述的那样优秀。只是，每次别人提到妈妈过去的事情，我总是会觉得遗憾，如果不是命运弄人的话，她原本应该有一个灿烂的人生的。

“外婆，那妈妈是怎么认识爸爸的呢？”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讲到这里，她开始露出了笑容。“原本你妈从外地回来后，就沉默寡言，痴痴呆呆的。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我听别人说结婚没准能够使她的病情好转一些，就开始给她安排相亲。村子里的男人她见了十来个没有一点儿反应，也不同他们说话。就在我着急的时候，你爸出现了。你爸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爱情这个事情，上天是有安排的，她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你爸爸。你妈一见你爸就笑，许久不开口的她主动和你爸爸沟通。反倒是你爸爸非常害羞，没说几句话。”

“你爸走后，你妈又变得不开心，甚至会流眼泪。我问你妈，今天来的这个男孩子怎么样啊？你妈低声说，很好。在我思考她的想法时，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告诉我她要嫁给你爸。”外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无奈。她告诉我，她原本打算多看看再决定的。我爸也是个老实人，第二天和家里商量，拖着一千石米，凑了几千元的彩礼钱，上门来提亲了。外婆思前想后，还是让妈妈跟他走了。

原本我以为，爸爸与妈妈之间的相遇应该会有很多摩擦，他们也许会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先是相遇、相知，到相恋、结婚。没想到他们的故事居然如此普通，又是如此简单。

写到这里，我想起张爱玲说过的一段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人与人之间的相逢，都有着独特的意义；爸爸与妈妈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