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前王熙凤遣人去东府请贾珍贾蓉等过府,贾珍骤然听闻贾元春被赐婚给七皇子,顿时心生疑惑。
他问西府来的人:“真是传旨?西府大姑娘被赐婚给七皇子?”
“宫里的传旨太监刚走不走,小人岂敢说谎?珍大爷过府一问便知。”
贾珍摩挲着下巴道:“这就奇了,我听闻此前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之女也被圣上赐婚,所嫁之人也是七皇子。”
西府下人一惊:“啊?珍大爷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我闲来没事,与你说笑不成?”
贾珍冷哼一声道:“赖二此前去问过了,此事千真万确。”
“这……”
贾珍一挥手道:“你且回去禀报,我一会就来。”
等荣国府下人走后,贾珍让人把赖二叫来。
等赖二来了之后,贾珍一甩手就把一个出自瓦窑的名贵茶杯砸了出去。好在赖二手疾眼快接住了,没让茶杯碎了。
还没等赖二把茶杯放下,贾珍一脚就把他踹了个狗啃泥。
“狗东西,你不是说那秦业之女被赐婚给七皇子了吗?”
面对暴怒的贾珍,赖二一脸委屈:“那秦业亲口对我说的,不会有假吧?”
“倘若果真如此,为何东府大姑娘也被赐婚给七皇子?定然是你这混账奴才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贾珍抄起桌子的鞭子,朝着赖二打过去。
赖二被打得嗷嗷叫唤,却也不敢躲避。贾珍暴怒之时打人要是敢躲,后面会迎来更猛烈的惩罚。
赖二一边惨叫一边喊冤:“大爷饶命啊,小人实在不知,定然是那秦业骗我。待我再去一趟,必然为蓉公子娶到秦业之女。”
贾珍这才稍微消气,他把鞭子一扔,一脚把赖二踹出门外:“还不快去?如若办不成这件事,你就给我滚去乡下庄子吧!”
“是是是,大爷,小人明日就去办。”赖二缩着脑袋,连滚带爬的跑了。
贾氏先祖何等的厉害人物,倘若泉下有知看到贾珍如此作为,怕不是气得活过来?
色胆包天的贾珍不仅不求证赐婚的真假,反而命令赖二必须帮贾蓉求娶秦可卿。
他敬畏皇权,离了皇权却又胆大包天,藐视纲纪国法。真不知这一遭,会给宁国府以及整个贾府带来怎样的灾难。
好在赖二算是有几分心眼子,他打算先去问问秦业。如果圣旨为真,那他也奈何不得,回来禀报也就是了。
几鞭子甩下去,贾珍有些体力不支,当即唤来几个俏丽丫鬟为他更衣,然后和尤氏一并到西府去。
且说荣国府下人这边回来之后,立马回禀了赖大家的。赖大家的骤然听闻觉得不可思议,立马回禀了贾母。
贾母把那下人喊进来细细询问,那下人道:“东府珍大爷已经差赖二总管问过了,此事千真万确。”
“这……”
王夫人看向贾母:“老太太,此事怕是有些蹊跷啊!”
贾母摆摆手,看向贾元春:“元儿,你出宫之时宫里贵人是如何说的?”
贾元春据实回答了:“是太上皇看过之后,才赐下的婚事。”
这时候林黛玉也在一旁补充道:“我在宫里上学也有所耳闻,皇子婚事按惯例由中宫皇后做主。
这次破例由太上皇下旨,此中缘由孙女儿也不甚清楚。”
“一会东府珍大哥过府,咱们一问就明白了,反正太上皇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还能有假不成?”
王熙凤这一说,众人都笑了。
不管怎么样,这明晃晃的圣旨就供在荣禧堂,岂能作假?
而就当贾府众人还在为这赐婚圣旨开动脑筋的时候,秦业也听说了荣国府大姑娘被太上皇赐婚给七皇子的消息。
他整个人当场呆滞,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工部同僚信誓旦旦的保证,这都是真的。
大家也都知道他女儿把被赐婚给七皇子了,此前是羡慕的话,那此时众人多是可怜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了。
都是一朝为臣,就算政治敏感性再低,联想到最近朝中的局势,也能想明白这次赐婚的背后是谁在斗法。
秦业很不幸,他和他的女儿成为了皇帝和太上皇斗法的工具。运气好能有收获,运气不好就会在这浪潮之中被淹没。
此时内阁首辅值房内,首辅杨敬之正在处理一天累积下来的公务,内阁司直郎来报:“阁老,吕阁老来访。”
“有请。”
很快一个高大健壮,五十多岁的河南大汉走了进来。
“阁老,可有空啊?”
“是仲玄啊,你找我可是有事。”
“什么都瞒不过阁老您。”
吕启祥看向两边,杨敬之挥挥手,让其余人都先出去,两人这才坐下来聊。
先聊了一下最近的公务,吕启祥见杨敬之久久不问,于是耐不住性子,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阁老啊,太上皇和圣上赐婚的事情,你可有所耳闻?”
杨敬之点点头:“略有耳闻。”
吕启祥叹口气道:“国事艰难啊,阁老为百官之首,朝臣表率。这时候可要多多上书,劝劝太上皇和圣上,以国事为重啊!”
两个皇帝斗法,遭殃的是底下的臣子们,拖沓的是国事。
偏偏如今国家事情多如牛毛,北边的鞑靼,南边的倭寇,还有各地心怀不轨的反贼们。
听说红莲教趁着此次黄河水患,大力发展信徒,必然有所图谋。
东北的黑水白山之间,还崛起了一股女真人的势力。虽然暂时没有威胁到辽东,但已经迅速的吞并了几股女真部落,发展壮大。
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股威胁。
吕启祥忧心国事,自然希望两位皇帝能够消弭矛盾,共同携手治理国家。
要不然其中一人放手也行,毕竟天无二日,朝廷不能有两个太阳做主啊!
杨敬之用手捋着自己的胡须,待吕启祥说完之后才说道:“仲玄啊,不是我不愿上书,只是此乃天家事,我等朝臣不好开口啊!”
“天家无私事!”吕启祥严肃道。
“仲玄莫非忘了戾太子之事?此时不宜火上浇油,以静制动为妙。”
见杨敬之不愿领衔上书,吕启祥苦劝无果,只好回到自己的内阁值房。此时有一个三十多岁,国字脸,一脸长须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那里。
“师相,结果如何了?”
吕启祥摇摇头,中年男子见状露出失望的眼神:“国事倾颓如此,首辅竟然敷衍了事,光想着和稀泥,甘草阁老的外号还真没叫错。”
“时望,慎言啊,阁老有他的难处。”
“有什么难处?无非是想要安安稳稳度过最后几年罢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
过了半晌,吕启祥才说道:“你此番游历地方,增长了见闻。
此番回到朝中是时候做一番实事了,准备一番,我会安排你到兵部任职。”
中年男子拱手感谢:“谢师相。”
“你去吧!”
吕启祥挥挥手,中年男子这才退出吕启祥的值房。
看着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吕启祥在心里默默念叨:王居安,天下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