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经典著作理解得气

巩昌镇:陆医生反复强调经典著作“得气”的动态性,如何来佐证您对“得气”的理解更加符合经典著作的原意呢?

陆飚:从古人最初选词用字上来看:古人著述写作很不容易,务求简练,在竹简上写作,选词用字必须斟酌再三。“得”是动词,隐含动之义,“气”属阳,永远都在运动,其运动的形式就是升降出入,对人体生命活动至关重要。如《素问·六微旨大论》岐伯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故无不出入,无不升降。化有小大,期有近远,四者之有,而贵常守,反常则灾害至矣。”“气至”的“至”又是一个动词,只有运动的东西才能“至”,一个静止的东西是无法到来或者至的,我们不能说泰山至了,所以说“得气”或者“气至”已经暗示“动”的含义了。

巩昌镇:“得气”伴随的肌肉跳动是完全区别于动脉的跳动的,如何来区分这一点呢?

陆飚:古人的各种书籍上都明确表明“得气”与“气至”一定伴随肌肉的跳动,比如《难经·七十八难》中说:“其气之来,如动脉之状。”这里说动脉之状,因为是肌肉跳动,是没有节律的跳动,所以不同于动脉有节律的跳动,只能称为动脉之状而不能完全画等号。《灵枢·终始》说:“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明确说明气至有邪气至与谷气至之分,邪气至的跳动比较剧烈,而谷气至的跳动比较和缓。《标幽赋》说的“气之至也,如鱼吞钩饵之沉浮”,更为形象,活鱼吞了钩饵一定会挣扎着要逃离,持钓竿人的手上一定会感到不断地跳动,这一点与鱼钩卡到水草或石缝中的感觉不同,所以最后的动词“沉浮”进一步强调了这种动的感觉。《针灸大成》中说:“秋冬三十六息,先浅后深,徐徐而入,气来如动脉之状,针下轻滑。未得气者,若鱼之未吞钩;既吞得气,宜用补泻。补:随其经脉,推而按纳之。”可见古人对“气至”或称“得气”的描述都明确形象地表明了跳动的现象。关于酸麻重胀作为针感而代替“得气”或“气至”的溯源,直到清末一部署名江上外史的凌氏传人所作《针灸内篇》中记述凌云的学术思想才有了针后酸麻胀等的雏形,“针灸之道,治有三法,风病则痛,寒病则酸,湿病则肿,如酸麻相兼,风寒两有之疾。凡针入穴,宜渐次从容而进,攻病者,知酸知麻知痛,或似酸似麻似痛之不可忍者即止。”而现代,对针感的描述也不局限于酸麻重胀,根据对针刺的敏感度和个体差异,患者会有不同的感觉和反应。轻者针刺部位有酸、麻、胀、重等感觉,重者会循经感传或出现沿着一定的方向和部位传导与扩散现象,有些患者还会出现热、凉、痒、痛、抽搐、蚁行等特殊感觉。医者的针感主要表现为施针手指下体会到的针下沉紧、涩滞或针体颤动等感觉。当今的针灸教科书沿用了针感的概念,却忽略了原有的动的概念,这一变化可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使得针灸的临床疗效大打折扣,如再不能正本清源,还历史以真相,那么针灸的前途堪忧。难怪当前的许多临床观察报告声称,真针灸与假针灸的临床观察对比报告显示其差别非常小,有人提出泛穴论,更有人把针灸疗效归为安慰疗法,可见针灸的境况实在令人担忧。但是如果我们针灸行业内部能明确古人的“得气”“气至”学说,将“得气”客观化,让各种临床科研观察报告皆有案可循,有客观依据,那么未来的科研报告就会印证古人所描绘的针灸疗效“如汤泼雪”。古人在几千年的临床实践中积累的经验,我们绝不能轻易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