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羹颂（并引）

【原文】

东坡羹，盖东坡居士所煮菜羹也。不用鱼肉五味，有自然之甘。其法以菘，若蔓菁，若芦菔，若荠，皆揉洗数过，去辛苦汁。先以生油少许，涂釜缘及瓷碗，下菜汤中，入生米为糁，及少生姜，以油碗覆之，不得触，触则生油气至熟不除。其上置甑，炊饭如常法，碗不可遽覆，须生菜气出尽，乃覆之。羹每沸涌，遇油辄下，又为碗所压，故终不得上。不尔，羹上薄饭，则气不得达而饭不熟矣。饭熟，羹亦烂，可食。若无菜，用瓜、茄，皆切破，不揉洗，入罨熟赤豆与粳米相半为糁。余如煮菜法。应纯道人，将适庐山，求其法，以遗山中好事者。以颂问之：

甘苦尝从极处回，咸酸未必是盐梅。问师此个天真味，根上来么尘上来？

【白话解】

东坡羹，就是东坡居士所煮的菜羹。不放鱼、肉和各种调料，只取其自然的甘美。方法是：将大白菜，或蔓菁，或芦菔，或荠菜，一起揉洗数遍，去除其中辛辣苦汁。先在大锅的边沿和瓷碗上涂抹少许生油，将菜放到汤里，加入少数生米作粥，再加少许生姜，然后用油碗盖住，但菜羹不要碰到油碗，否则会有生油味，煮熟后也去不掉。在锅上面放蒸屉，按平常的方法煮饭。油碗一开始不立即盖上，等到菜的生味出尽才盖上。菜羹煮沸上涌时，遇到上面的油则被抑制住，加上有碗压住，始终不会上溢。否则，菜羹上涌浸到米饭，蒸气不能上达，米饭就熟不了。等到饭熟，羹也煮烂了，就可以食用了。如果没有蔬菜，用瓜、茄，都切破，不用揉洗，加入炊熟的赤豆和粳米各一半做粥，其余方法就一样了。应纯道人将要去庐山，来求问具体做法，准备传给山中的人们。我作诗问他：

甘味、苦味到了极致互相转化，咸咸酸酸的也不一定要用盐梅。敢问大师这物如此天然的味道，是鼻舌等六根感官的感觉，还是色香味等六尘的真实味道？

【按语】

苏轼此文进一步将其烹食蔬菜的经验命名为“东坡羹”，并称赞这类菜式的“自然之甘”。苏轼诗中的“根”与“尘”，都是佛教术语。佛家谓眼、耳、鼻、舌、身、意为六根，指由身体感官和意识所获取的感知；色、声、香、味、触、法为六尘，是感知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