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酒颂（并序）

【原文】

《礼》曰：丧有疾，饮酒食肉，必有草木之滋焉。姜桂之谓也。古者非丧食，不彻姜桂。《楚辞》曰：奠桂酒兮椒浆。是桂可以为酒也。《本草》：桂有小毒，而菌桂、牡桂皆无毒。大略皆主温中，利肝肺气，杀三虫，轻身坚骨，养神发色，使常如童子，疗心腹冷疾，为百药先，无所畏。陶隐居云：《仙经》服三桂，以葱涕合云母，烝［1］为水。而孙思邈亦云：久服，可行水上。此轻身之效也。吾谪居海上，法当数饮酒以御瘴，而岭南无酒禁。有隐者以桂酒方授吾，酿成而玉色，香味超然，非人间物也。东坡先生曰：酒，天禄也。其成坏美恶，世以兆主人之吉凶。吾得此，岂非天哉？故为之颂，以遗后之有道而居夷者。其法盖刻石置之罗浮铁桥之下，非忘世求道者，莫至焉。其词曰：

中原百国东南倾，流膏输液归南溟。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水娠黄金山空青，丹砂晨暾朱夜明。百卉甘辛角芳馨，旃檀沈水乃公卿。大夫芝兰士蕙蘅，桂君独立冬鲜荣。无所慑畏时靡争，酿为我醪淳而清。甘终不坏醉不醒，辅安五神伐三彭。肌肤渥丹身毛轻，冷然风飞罔水行。谁其传者疑方平，教我常作醉中醒。

【注释】

［1］烝：同“蒸”。

【白话解】

《礼记》中说：遇到丧事如果患病，饮酒吃肉时，必定要有草木搭配，就是姜和桂之类。古代的人不是丧事饮食，一般是不吃姜和桂。《楚辞》中说：奠礼用桂酒和花椒水。这说明桂可以用来制酒。《本草》说：桂一般有小毒，而菌桂和牡桂都没有毒，大致上都可以主温脾胃，疏利肝肺气机，杀体内三虫，使身体轻灵筋骨强壮，养护精神润泽面容，使人能像儿童一样精力充沛。可以治疗心腹发冷的疾病，是各种药物中的首选，使用起来没有什么避忌。陶弘景《本草经集注》说：《仙经》载服三种桂的方法，是用大葱汁合云母，蒸煮成水后服。孙思邈说：长期服用，便可以在水上行走。可见它令身体轻灵的功效。我被贬谪住到海边，按道理应当经常饮酒来抵御潮湿瘴气，而且岭南没有禁止私酿酒的法令。有一位隐士，把制作桂酒的方法传授给我，酿成的酒呈现玉色，香味也超过其他的酒，简直不是人间之物。东坡先生说：酒，是上天赠予的神物。它的好坏美恶，世人常用来卜测其主人的吉凶。我得到这么好的酒，难道不是天意吗？所以为它作颂，用来传给以后坚持正道却谪居到偏远地方的人。这种酿酒方法刻在石头上，放置在罗浮铁桥下面，不是忘却尘世有心求道的人，不会到那里去。颂词说：

中原大地中，东南地势倾斜，天地的膏液顺着河流归南方海洋。火神祝融所执掌的南方焕发其精华，日月沐浴下生长出百般宝物。水中孕育黄金，山上出产空青，朱砂白天闪耀，明珠晚上生辉。各种花卉或甘味或辛味竞相散发浓郁芳香，檀香和沉香堪称公卿，芝兰可称为大夫，蕙草、蘅草就像名士，而桂树可谓君子独立，冬天仍新鲜茂盛。它没有任何可畏惧的物品，也不与时俗争艳，用它酿成我的醪酒真是醇香清冽。味甘而不会腐败，饮醉后沉睡不醒，具有安定五脏神志、杀灭体内三尸虫的功效。喝了肌肤红润，身体轻盈，飘然若仙，像乘风一样在水上行走。是谁传授下这种妙方的呢？怀疑是传说中的神仙席方平，使我经常能够在酒醉中保持清醒。

【按语】

苏轼记载的桂酒，是他被贬岭南时会酿制的。桂主产南方，在《神农本草经》已经记载入药。苏轼颂词中认为南方物产各有特点，尤其颂扬桂的功效，并在其药用基础上进一步称颂桂酒的养生作用。颂词中提到“伐三彭”，三彭即三尸虫，据说均姓彭，故名之。按道教说法，三尸虫是人体内的神仙，会影响人的修炼使人不能成仙。上尸名灵台，住脑海；中尸名灵爽，住绛宫；下尸名灵精，住腹下。另，按其他篇的记载，苏轼所言的桂酒，其制法是将桂磨成粉，加入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