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树开始流血的那天,江浸月在ICU门外数了七千三百次呼吸机的声音。谢惊蛰父亲床头的监控仪闪着幽蓝的光,每一次滴答都像鲸群沉入深海时最后的鸣唱。
“他闻得到蓝桉的味道。“谢惊蛰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氧气面罩边缘的冷凝水,“昏迷第五年,他的脑电波会在蓝桉落叶时出现α节律。“
江浸月望着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红绳,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丝线——而是染成朱砂色的心电图导联线,末梢还粘着干涸的导电膏。
午夜巡房的护士推车碾过廊灯,江浸月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翻开值班簿。泛黄的纸张上,2018年4月17日的记录栏赫然贴着竹纹胶带,墨迹晕染处浮着淡蓝色结晶。她蘸取舌尖尝到咸涩,那是眼泪在病历纸上风干五年后的滋味。
“别看。“
谢惊蛰的掌心覆上纸页,江浸月却触到他腕间跳动的异常频率。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玻璃窗外的蓝桉树应声抖落漫天琥珀泪。她看见树脂在半空凝成无数个胚胎状晶体,每个里面都蜷缩着穿校服的少年。
抢救室的红色警示灯亮起时,江浸月被塞进充满蓝桉气味的怀抱。谢惊蛰白大褂内侧缝着的暗袋突然开裂,二十三个不同颜色的药瓶滚落在地。她认出其中淡金色的正是自己每天19点要吞的抗排异药,生产日期却标注着谢父昏迷那天的年月。
“五年前这棵树只有这么高。“谢惊蛰在满室嘈杂中比划着虚空,“那天它突然疯长,树根顶破生物园的水泥地,吞掉了整个器官捐献登记处。“
江浸月后颈的星群疤痕开始剧烈灼烧,她踉跄着扶住窗台,发现那些坠落的树脂正在融化成药液形态。最接近她的那颗晶体里,少年正用手术刀在蓝桉树干刻字——那是她移植手术前一晚,在供体心脏表面见过的独特刀痕。
当晨光剖开夜幕,主治医师递来的病危通知书上沾着蓝桉树脂。谢惊蛰签字时钢笔尖突然折断,墨迹在纸张洇成竹叶形状。江浸月弯腰捡笔时,瞥见他挽起的裤管下藏着电子镣铐般的医疗监测仪,屏幕闪烁的倒计时停在4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