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作为方法的学术研究

一、学术研究的目标

（边码23）法学教学不仅是向学生介绍必要的法律知识，更要教会其进行法学研究和运用法律的方法。[27]对于法律人而言，学术研究[28]意味着什么呢？[29]学术是一种讨论，并被视为一种长期的研究对话[30]：

（边码24）——学术工作是一种系统性的工作。在学术工作中需要明确提出问题，对研究对象进行精确的描述并清晰地展现思路。[31]

——学术工作意味着客观论证。对法律人来说，学术工作首先意味着法律及其相关的文本。然而，在很多时候，案件事实不能简单地被涵摄于法律的字面意义中，因为构成要件总是提供了各种解释的可能性。首先被寻找的是普遍有效的论述[32]，而不是保证绝对能够被提起的真实的请求。

——学术工作以大量的文献分析为基础，以保证特定的论述是可以被理解及再检验的。[33]合理的规定强制性地要求法律人使用他人以前的言论时必须标明引注，以区别于自己的作品。

——法律的论文一般都涉及一系列的法律问题和争议焦点。因此，学生必须熟悉运用一系列的论证技术。

——作者在学术研究工作中，首先需要搜寻新的知识。[34]一个好的法律人必须要具备理解、运用、分析、判断法律及提出问题的能力。他必须为还未判决的案件寻找解决方案，并时刻准备着在公开的讨论中发展出新的观点，衡量之，甚至可能推翻之。[35]

——学术工作要求有接受批判性争论和开放地接受新观念的能力。[36]任何论点都需要通过说理来论证，因此也是可以被质疑的。[37]因此，一个被充分论证的论点也是成为一篇优秀学术论文的重要条件。总而言之，法学作为一门学科，其目标旨在获得正确的法律知识。它通过尽可能全面地理解关系与论据的知识，以发展出能够应对普遍问题的解决方案。[38]

（边码25）本书同时也可以作为顺利度过学术论文写作中的典型工作阶段服务的辅助资料。学术论文从准备的计划阶段到第一次草稿、修改稿、成稿直至发表都会遇到许多问题，本书将为这些问题提供解决办法。在学习生涯中，你将面对各种各样的家庭论文、入门研讨课论文（propädeutisches Seminar）、研讨课论文或学业论文，甚至学士学位论文（Bachelorarbeit，以下简称学士论文）、硕士学位论文（Masterarbeit，以下简称硕士论文）或者博士学位论文（Dissertation，以下简称博士论文）。本书将帮助你解决如何围绕目标编写提纲、写作及完善学术论文这些问题。因此，本书向你展示的难度将逐渐增加，而你也会掌握许多必要的技能和技术。

二、各类法学论文/报告

（一）法律笔试

（边码26）法律笔试是法学院学生最典型的考试类型，伴随着整个学习过程直至参加国家司法考试。它的范围通常不局限以前学过的知识。更多时候，你需要分析一个平常并未见过的案例。这里，你可以运用已掌握的知识进行案例分析，首要的仍然是涵摄，即在一个未知的案件事实中运用法律、已学过的法律制度、概念，等等。此外，应试者通常还需要针对未知的法律问题指明立场并得出正确的答案。

（边码27）直至第一次国家司法考试，应试者在笔试中通常都是只与法律条文打交道，而不会直接评价司法判决和法律文献。笔试的设计通常是非常合理的，因其给出明确的考题类型和考试时间（2个小时、3个小时，甚至5个小时）。本书将会在第二章中介绍笔试的结构。[39]

（二）家庭论文

（边码28）大多数大学的学生在入门和进阶学习阶段都会遇到家庭论文。它非常类似于笔试，在考题中通常会采用案例分析形式。例如，在民法中经常选择写请求权结构的法律鉴定。它的涵摄、结构和讨论技术的规则与笔试（几乎）一样。

（边码29）家庭论文与笔试的区别在于前者有更充分的时间——一般而言有4～8周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应当使用图书馆，评价为解决案例所搜寻到的相关法律来源和法律文献，提出自己的立场并证明之。因此，家庭论文会要求你具备如下三种附加能力：第一，与笔试中特别设计的问题相反，家庭论文会更重视文献收集和评价文献。你必须有目标地草拟提纲、写作和组织。[40]第二，相对于笔试，家庭论文将会期待你更准确和更详细地论证每一个争议点。第三，你需要具备法学方法论的基础知识，特别重要的是格式、法律风格和正确的引用。

（三）研讨课论文和学业论文

（边码30）《法学教育改革法》（Gesetz zur Reform der Juristenausbildung）[41]赋予法学院在自己的领域内有30%的考试权。在第一次国家司法考试中的考试成绩，70%记入总分，30%来自本学校的平时考试成绩。[42]在大学考试中，你需要选择一个重点专业领域来深化自己的知识并参加专门的讲座和课程（第一章边码45）。你选择一个专业方向，这不仅是战术角度上的考虑，即用最少的投入获得尽可能高的产出，更多考虑的是，今后是否希望在这个领域攻读博士学位或者在这个领域执业。[43]

（边码31）在大多数法学院中，专业考试都采用笔试、口试和研讨课论文的形式。[44]在德国，学术论文的成绩都会直接记入毕业考试成绩。学术论文不再是“故弄玄虚”，其分数会被记入毕业总成绩。为了界定考试的难度和实现机会上的公平，有些法学院限制了学术论文的范围（如奥格斯堡大学法学院要求研讨课论文不多于4万个字符，约20页）。[45]为了帮助学生准备这类考试，法学院会提供入门练习或者研讨课，在这些练习和研讨课上，学生可以学习和练习写作学术论文的基础技能。[46]如相关教育规范所规定的研讨课论文应当具备的足够的学术标准。[47]入门的研讨课论文的要求类似于家庭论文，需要书面提交，运用法律鉴定语言评析法律文献。关于总结和分析法律文献的内容，请参见有关家庭论文的论述（第一章边码28）。

（边码32）研讨课论文和家庭论文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案例，而只是对某领域的主题进行研究。研究者围绕一个主题（These）来工作，而不是去分析具体案情。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如何根据预先假设的主题，正确限定其范围，找到正确的、需要解决的问题。相较于笔试而言，学生们经常会在编写提纲和文章布局方面遇到更多困难，因为针对这种布局的训练相对较少。[48]

（边码33）最后，研讨课论文还会以报告形式进行演示。此时会大量运用到修辞学的技能（第八章边码1）。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文稿篇幅会被缩短或者时间上仅够介绍论文的部分章节。

（四）学士论文

（边码34）在一些大学和应用技术学院中，在传统的法学专业之外，还有经济学与法学专业（Wirtschaftsjuristen）。[49]在这个专业中，学生通常需要书面提交一份学士论文（之后是硕士论文）作为毕业设计。一般而言，学生需要在3～6个月的时间内完成学士论文，类似于一篇内容翔实的研讨课论文。

（五）硕士论文

（边码35）目前德国几乎所有的法学院都开始了供外国学生或德国学生选择的硕士项目。[50]其数量越来越多，而且有些还有外国学期的学习。硕士论文也是为证明学术研究能力服务的。[51]与博士一样，硕士生也有笔试部分和口试部分。硕士论文在硕士学习的最后阶段撰写，一般要花费2～6个月的时间。该论文一共80页，比研讨课论文要长，但是明显短于博士论文。

（六）博士论文

（边码36）博士论文[52]与家庭论文、研讨课论文和硕士论文类似的是，研究者都需要反向对所收集的法律来源和学术文献进行分析和评价。具体而言，它与研讨课论文类似的是，学位候选人通常都是从一个笼统的任务出发，随后必须限制其范围；与家庭论文和研讨课论文相比，博士论文更详细地记录了学术研究成果。[53]

（边码37）博士论文与研讨课论文、学业论文的区别在于，前者研究的主题和法律问题明显更全面和更复杂。博士生常常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学术领域。因此，他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在写作方面也明显会有更多的空间来研究和讨论法律问题（第九章）。这种自由也要求非常严格的自律，博士生通常也是那个持续研究该主题的人。因此，不能在预期内完成预定的博士课题的风险也是非常大的，其结果是读博士所用的时间差距很大：有些博士生用10～11个月完成博士论文；有些需要3～4年，甚至5年。博士论文通常是150～250页。[54]除了博士论文之外，攻读博士还要求一个口语考试（mündliche Prüfung），即所谓的博士学位口试（Rigorosum）或者答辩（Disputation）（第九章边码45）。成绩分为如下几个档次：成绩优异（summa cum laude）、良好（magna cum laude）、中等（cum laud）、及格（rite）和不及格（insufficienter）。[55]口语考试的成绩按照规定通常25%～33%计入总成绩中（die Gesamtnote）。

三、如何评价一篇学术论文

（边码38）符合下面标准的学术作品将有机会得到较好的评价。信息学家梅新（Messing）和胡贝尔（Huber）先生指出，为了获得好的评价，博士论文应当符合下面的标准[56]：

学术质量：是否细致认真地进行了研究并记录下来？相关的文献是否标明了出处？是否精确表述与使用概念？主张是否得到扎实论证？是否独立完成？

叙述清晰：是否布局合理，写作是否流畅？作者的陈述是否努力运用了易懂的语言？

原创性：介绍的是一篇新的文章，还是重新咀嚼一篇旧知识——“旧胎翻新”？或者仅仅将已知的句子重新组合？是否有相似的文章？

重要性：是否可以归入已发表的文献中？结论是否重要？是否为有意义的主题？涉及一个重大（中心）问题，还是一个边缘问题？论文标志着一个显著的进步，还是一小步的前进？

（边码39）（达到）这些能够保证学术论文更加层次分明和易于调整。在写学术论文时，你需要完成文献综述和解释的任务，也需要做到立意与评价：

——笔试应有合乎逻辑的结构（einen schlüssigen Aufbau，见本书第二章）。评价中还包含了熟练运用论证（Argumentation，见本书第三章）、语言和风格（Sprache und Stil，见本书第六章）等技能。

——在家庭论文中将会有附加的要求，即清楚地列出每个研究主题的状态和争议点。充分的文献检索（见本书第四章）与正确的引用是绝

对必要的（见本书第五章）。

——研讨课论文和学业论文通常要求围绕问题工作，选择出相关问题，通过自己的努力思考推理出结论（见本书第七章）。一篇好论文的重要指数是连贯的结构和简明的思路。

——这也适用于演示报告（见本书第八章）：思路越清晰，越易理解，论文的内容越具说服力。

——人们期待硕士论文和博士论文不仅是处理法律情况，还是有说服力地论证自己的论点，因此，也要指出对立的观点并加以论证，然后反驳之。一篇好的博士论文的标准，请看本书第九章的具体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