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学术研究的基本条件

一、应该怎么做才能取得学术研究的成功

（边码2）目前特别需要警戒的是法学的“被侏儒化”[4]：德国法学课堂仅主要介绍实体性的知识。基本的学习方法和技能，比如，如何在图书馆工作及如何利用网络工作和正确地引用，如何较好地使用德语及有意义地书写诉讼请求结构的能力等，都会被认为是理应具备的学习能力和技能。因此，不以为奇的是，最后，在笔试中，在第二次国家司法考试的见习工作中，在读博期间，甚至在律师执业期间，自己的这一重大缺陷才被发现，即未掌握那些完成法学学术研究的基本技能。我们希望通过这本2001年年初问世的《法律研习的方法》（Juristische Arbeitstechnik und wissenschaftliches Arbeiten）一书来填补此空白。在此期间，也有越来越多的德国大学学习美国的法学教育体系，设立了法律研究和法律写作等课程[5]。

（边码3）本书希望能够给你勇气[6]并在法学学习中给予你帮助。法学是一门有着高要求，却又非常吸引人的专业。请训练自己，因为教育塑造人格。正如本书第10版所指出的，这些学生[7]非常喜欢在互联网和维基百科（Wikipedia）上花大量的时间。[8]麦克斯·霍克海默先生用本章开头的话向1952年的新入学的法科新生致辞。本书希望不仅能传授重要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传达学习的快乐。这本书面向的是那些有意愿去阅读、去思考问题（提问、质疑和批判）的学生——简而言之，就是愿意从事学术工作的人。作为学生的你应该为学业具备什么呢？原则上，要获得学业的成功需要具备四种技能：好奇心、阅读思考、自律和练习。

（一）好奇心和对知识的渴望

（边码4）保持好奇：当出现问题并且需要解决这些问题时，我们通常需要法律人。解决方案最后应该是经过权衡的，利益公平并且令人满意。这样的挑战我们每天都会遇到。与我同姓的克里斯托夫·默勒斯（Christoph Möllers）曾经说过，一名优秀的法律人不仅对法律感兴趣，还对法律之外的其他事物感兴趣，可以是商业或政治，当然也可以是自然科学、IT、体育等。[9]这些领域可能会出现问题，然后法律人可以解决这些问题。阅读（跨）区域的地方报纸中的“政治”或“经济”栏目中的文章时，你将会发现每天都有需要用法律澄清的问题。你会疑惑——何为不公平？解决方案应当如何？你已经选择了这个专业，所以你应该带上足够的好奇心，甚至是对知识的渴望来塑造自己：“如果教育只不过是引导人的自主发展、人的个性特征（美德）的发展和真正人性化生活方式的实践，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就是自身的目的。”[10]在最初的几年里，你将会学习与吸收很多新的东西。上课与参加学习小组及本书都是服务于此目的。充分的心理准备将会给你的学习带来很多快乐。

（二）阅读乐趣、对话和独立思考

（边码5）德国15岁的学生因缺乏阅读技能受到媒体的批评，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Die Organisation für wirtschaftliche Zusammenarbeit und Entwicklung）的研究中，他们的得分经常低于其他北欧的欧盟国家。[11]德国学生花了很多时间在智能手机上，他们耗费在聊天和游戏上的时间令人印象深刻。阅读只在摘录式地进行，法律出版商也抱怨，阅读的意愿正在减少，相反，只浏览简明的文本的趋势正在上升。

（边码6）阅读：在课堂上仅讲授部分考试材料。学习是一种为了自助的（Selbsthil-fe）辅助手段。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期间，这一点尤其明显。愿意阅读是一个学者的基本素质之一，而这对于法律人而言尤其如此，因为他们的工作并非不以简洁的公式或算法为基础，它的手段是语言。你在法学院学习期间吸收大量的阅读材料，家庭作业和研讨课论文都有助于训练这些阅读技能。俗话说，周末可以给一个律师20个文件夹，周一他就能给出两页的摘要来简洁地阐述相关问题。这不仅是一个公司法务向董事会报告这一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律师在某个复杂的案件中，必须将其陈述限制在20分钟内的日常工作要求（第八章边码17）。[12]本书将以一种理想的方式传达知识，因此，你应该保持充足的阅读乐趣。例如，通过阅读优美的文学作品来训练你的语言风格[13]；通过阅读优秀的教科书加深你的知识（第一章边码16）；练习各种阅读技巧，例如强化或控制交叉阅读（第四章边码102及以下）。

（边码7）思考：讲座的目的是激发你的思考。与政治家相反，法律人不是提出一定框架内的政治愿望，而是要找到有弹性的解决方案，因为它们符合法律要求而经久不衰。学习法律是令人兴奋的，正是因为你不仅要重现解决方案，还要（例如在研讨课论文中）发展和提出你自己的解决方案的方法（第七章边码21及以下）。[14]按照康德的说法，思考就是自言自语。法律论证训练了这种法律思维（第三章边码36），这种思维经常在对话中发展（第一章边码70）。

（三）自律、专注、休闲和放松的能力

（边码8）1.学习意味着自由，因为没有人检查你的学习或听课情况，你要对此负全责。没有学校，也没有父母来监督与控制你，因此，学习必然要求你的自律。学位学习基本上是一个全日制的学习过程，所以应该与雇员的正常工作时间相比较。上课期间从事酒吧夜班工作就与此不相符合。研究、阅读、学习和思考都需要集中精力，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光线、场所和安静的环境。即使不容易做到经常保持安静和遵守时间，也不要中断工作；要尽量回避噪音来源（Lärmquellen），比如交通、对话、电台和经常闪烁的智能手机。

（边码9）而在学习之外，你还需要一种超前思考、反思和顺势思考的内在态度，这在最近似乎已经过时了——或者说也许又会成为高度热门的话题：学术研究也需要有足够的休闲[15]。如果你想为自己的研讨课论文、学士或博士论文进行提前思考、反思或顺势思考（第七章边码25），那么你需要放松减速。在20分钟内，你无法充分地准备任何一个题目。你至少要学习1个小时，尽可能2～3个小时。在45分钟之后，你可以短暂休息一下。[16]经验表明，你需要整个工作日的大段时间，才能得到足够的平静来进行学术研究工作。试图在每周40或50小时的工作间隙攻读博士学位是注定要失败的。

（边码10）2.紧张（专注）之余也需要放松。连续坐着看书三四个小时甚至五个小时的人，你会发现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也降低到零。请保持你身体的健康[17]。当你发现已经无法吸收阅读的内容时，继续阅读就是浪费时间了。保持周末或至少是周日的空闲，每年休息放假几周，到了年底，你将取得比全年持续工作更高的产出。[18]

（四）必要的学习

（边码11）练习：只有那些掌握丰富知识的人，才能提取并运用他的知识。在考试中，他多年学习的法学知识将受到检验。学习技巧会在下面介绍（第一章边码61及以下）。在准备过程中，只要你具备乐于阅读和大量阅读的热忱，具备一定的语感及在紧凑时间内运用所学知识（得出结论）的能力，你就能取得学业成功，以后也会获得很好的职业前景。

二、必要的工作助手

（一）学习场所——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时期的居家学习

（边码12）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时期，许多大学的面对面活动被取消，大学仍然对许多学生关闭。因此，在线课堂学习非常必要。它需要互联网、自己的学习场所，最好还有自己的书房。作为一名学生，你现在或多或少地了解了在家工作的优势和劣势。

（边码13）居家学习需要自律，以防为自己或他人干扰。建议你在学习之初制定一个时间表（第一章边码55），以保障自己的在线学习有条不紊，实现自我管理。首先要保证学习与休闲时间明确分开。充分利用可以根据自己的生物节律来安排日程的这种自由：处于最佳状态的时间多学习，如果状态不佳或有心理障碍时就抽出时间来休息。作为一名被要求同时处理多个任务的律师，居家办公往往需要反其道行之。请使用待办事项清单，依次解决各项任务。

（边码14）如果在家里学习，那么家里就必须有文献资料，或者之后再到图书馆查阅。你要准备足够的辅助工具，以保证能够完成学术工作（见下文）。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思路才能得到展开并成型于纸上。这自然要求（你）尽可能地拥有自己的书房，一张带台灯的大书桌，充足的纸张和文件夹。必备的工具书还有《杜登新德语正字法字典》和一本德语语法书。[19]

（边码15）大学目前还提供配备电脑的计算机房，这是由联邦政府投资的所谓“CIP-Pools”（计算机设备援助工程）计划支持的。自己拥有手提电脑的人则不依赖于计算机房，也可以在听课期间使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大量的图书馆会为博士生在一定时期内保留一个固定的学习位置（隔间），即所谓的“单间”（Carrell）。

（二）书籍作为学者的研究工具

（边码16）学生是“脑力劳动者”，应当用脑。排在首位的意愿是阅读——知识就是力量（Scientia est potentia）。[20]即使在互联网时代也是如此。相较于传统的面授讲课，知识通过播客或YouTube视频等方式，会更直观与更快。毕竟，人们通过视觉吸收70%的信息[21]。就书籍而言，其质量是由出版商的编辑负责的，出版商和作者的声誉可以对作品的意义和价值作出担保。这些则是网络来源的资料往往无从获得的（第四章边码95及以下）。

（边码17）我真的有必要买一本教科书吗？老师提供的讲稿或者PPT文件，难道不够吗？老师为其讲座分发的讲稿或在网上提供的讲稿通常是有帮助的，但往往只是涉及最重要的定义或主题的总结。或者说，它的目的是补充和深化讲座的内容。然而，老师只能摘录某一法律领域的材料。短期内你只是为了期末考试而学习，但从长期来看是为了你的个人发展。因此，你应该通过教科书系统地学习你研究的法律领域，从而也补充讲课中的遗漏之处。因此，从传统的角度来看，教科书仍然是讲座的最重要的配套资料。这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时期尤为重要。（因为）此时大学只提供少量的讲座。在互联网上，你往往只能获得短短几行得到压缩过的知识。但人们通过纸版书学习取得的效果往往比电子书更好。请购置所有重要课程的教科书，并积极认真地学习。如果是自己的书，你可以在上面做记号，这样复习时更为方便。[22]研读教科书的目的是认识到某法规存在的原因及其所保护的法益。于我自己而言，每个重要的法律领域的教科书应该拥有两本：一本较薄，用于学习；另一本较厚，用于理解。在选择教科书时，一般情况下是听从授课老师的推荐。更优的办法则是你自己对图书馆里各法律领域的相关教科书的质量拥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要做到这一点，请拿一个在讲座中已经讨论过的法律问题来进行比对，检查这一问题在相应教科书中讨论与推理的深度。

（三）用电脑工作的优势和劣势

（边码18）你需要什么研究工具？你的研究工具之一是电脑[23]，最好是便携式的，如笔记本电脑、笔记本或平板电脑，这样你就可以在大学和居家学习之间灵活通勤。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电脑已经成为每个学生不可缺少的学习（研究）工具。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时期，大部分课程是通过互联网提供的。而且，电脑也可以用来检索和编写法律文案。然而，人们也应当意识到，用电脑工作有大量优点的同时，也有其特殊的弊端。

（边码19）过去，电脑给法律人寻找相关法条的工作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第五章边码5）。CD光盘和在如Juris、Jurion、Beck-Online、Westlaw、HeinOnline或者LexisNexis这样的法律数据库里，以及在互联网上，存在无限量的信息。在最短的时间内，法律人凭借关键字就可以找到相关的法律渊源（Re-chtsquellen），复制后就能添加到自己的文字里。文献检索必须花费的时间明显地减少（第四章边码7）。

（边码20）用电脑操作可以更好地管理文字，它甚至可以替代满墙壁的书柜。笔记本电脑更是提高了电脑的移动能力。人们在电脑里可以无限制编辑和修改自己的文字。因此，它也改变了工作的风格，此前人们只能从用手写字开始（第七章边码56）。用电脑工作和读纸书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们往往不容易意识到长期看屏幕会给眼睛增加负担[24]，而且也不太容易通过屏幕阅读完整本书。人们不再完整地评价整本书，也不再反复地领会作者的深刻思路，取而代之的是，书籍常常仅被单纯地用于寻找关键词，重要的信息经常会被缩略后采用。[25]人们在电脑上修改的时候也常常会忽视错误，因为会出现屏幕眼盲。此外，运用电脑软件中预设的、快速修改文字功能的做法也会增加错误率，因为以软件中的一个预设标准作为参照来（修改）的句子可能不再是准确的。打印的文字看起来是非常官方和正式的，（但）如果没有被充分（多次）地修改，经常会存在非常多的错误。因此，经常需要在打印稿上进行修改，而不是直接在电脑上修改。毕竟，人们在电脑上的学习效果不如在印刷品上的学习效果好。[26]

三、本书的结构

（边码21）摆在你面前的这本书不能被认为是一本缺乏学术要求和相关引用依据的简单指南，而应当是帮助你练习和学会如何进行学术研究的助手。此外，为了避免剽窃的嫌疑（第五章边码1及以下），本书必须有相关的脚注。

本书按照经典的学习进度编写，希望能够提出有效的建议和帮助你更好地通过第一次国家司法考试。本书开篇是第一章的组织能力和各种学习技巧。第二章主要介绍了案例分析技术和在笔试（Klausur）中应当特别注意的要点。在本版中，我们还把法律的论证独立成章，这对其他学术研究都是非常重要的（第三章）。你应该尽早学习如何在图书馆和互联网上进行法律检索和掌握相关的阅读技巧（第四章），以及如何安全地引用——脚注规则（第五章）。一名好的法律人需要通过学习写作技巧来掌握法律语言的风格（第六章）。家庭论文（Hausarbeit）、研讨课论文及学业论文（Seminar-und Studienar-beit）训练了学术研究能力，并要求自我的时间和工作管理（第七章）。毕竟，经常需要演示你的论文，比如说，在研讨课上作报告或者在答辩（Disputation）中讲解论文。为此，第八章涉及演讲和口试的个人修辞技巧。写博士学位论文是人生的新阶段，对自身的技能，如法律创新和法律思维都提出了要求——其应包含自己的研究成果（第九章）。第十章再次强调了前文各章中应当重点理解和练习的要点。为了更好地处理格式问题，本版中附录四举例说明如何使用主流软件——微软文档进行工作。此外，附录五简要介绍了德国领先的法律数据库Beck-Online和Juris。

（边码22）本书的定位是一本实用性的研习指南。新生在学习之初就不应当仅限于阅读本书中的章节，而是应当直接运用之，即应当练习。你不需要在第一学期就运用本书所有章节中的技能，在第二或第三学期才需要运用关于研讨课论文和家庭论文的技能，此后才是硕士学位论文或者博士学位论文。此书将会伴随你的整个学习生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当学习结束之时，本书所给的建议都会成为你的学习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