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峰的雨是带刃的。
江寒立在崖边,看那雨线被狂风绞成银针,密密麻麻钉在玄铁柱上。柱身剑痕被雨水浸透,竟渗出暗红血丝,顺着蟠龙纹蜿蜒成溪。燕九霄说这是当年林铁山练剑时留下的剑气残魂——人死剑不灭,血冷意难消。
“今日若能斩断雨帘三息,便传你第二式。”燕九霄的声音混在雷声里,枯枝敲在江寒脊梁骨上,“剑骨不是摆设,把心神沉到丹田!”
木剑扬起时,雨幕突然凝固。江寒看见一滴水珠悬在鼻尖,水纹中映出自己猩红的瞳孔——那抹血色自三日前斩杀影卫后便再未褪去。
嗤!
剑锋破开雨帘的刹那,九根铁柱同时嗡鸣。柱底血字“杀”字如活物般扭动,化作血雾缠上剑身。江寒的虎口崩裂,血水混着雨水浸透麻布剑柄,木剑却越舞越疾,幽蓝火焰烧穿雨幕,竟在漫天银针中撕出一道无雨的空隙。
“两息半。”燕九霄屈指弹飞袭向阿蘅的毒镖,那暗器钉入古松,树皮瞬间焦黑,“比老夫预想的快半息。”
少女正在檐下煎药,陶罐里浮着噬骨菇的血红菌丝。她忽然抬头,白纱被药汽熏湿:“东北崖的死人,腐味不对。”
尸首已生满绿毛。
江寒用木剑挑开影卫的衣襟,昨日还完好的皮肤此刻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里都钻出半寸长的白蛆。阿蘅药锄翻起尸体左臂,肘关节处赫然烙着莲花纹——那莲花缺了一瓣,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
“白莲宗的蚀骨蛊。”燕九霄枯枝搅动尸水,混浊液体中浮起半片金箔,上刻“山河”篆文,“难怪要灭口……连二十年前的旧物都翻出来了。”
江寒握剑的手一颤。金箔边缘的纹路,与他怀中铁剑佩的狼头图腾严丝合缝。
夜半,雷声碾过剑坪。
江寒在梦中又见父亲跪在血泊里,只是这次箭簇穿透的不再是肺叶,而是铁剑佩。狼头图腾睁开金瞳,口吐人言:“剑骨天成,九劫方成……”
轰隆!
真正的雷光劈在檐角。江寒惊醒时,见燕九霄独臂擎天,枯枝引着雷蛇灌入九根铁柱。柱身血字狂舞如癫,凝成九道虚影持剑杀来!
“接住!”老者甩来一柄锈剑,剑脊刻着“焚心”二字。
江寒本能地旋身横斩,锈剑与虚影相撞的刹那,雷光顺着剑骨贯入周身百骸。他看见二十年前的林铁山在铁柱间舞剑,每一式都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
“第三劫,雷淬剑魄。”燕九霄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熬不过,便去陪你爹!”
阿蘅的惊呼被雷声淹没。江寒七窍溢血,手中锈剑却愈发明亮,剑锋所过之处,虚影尽数崩散成“杀”字血雨。
晨光破晓时,铁柱间多了一具焦尸。
江寒拄着焚心剑跪地喘息,发现那焦尸腕上烙着完整的九瓣莲花——昨夜袭杀者,终究没逃过白莲宗的蛊毒灭口。
“今日练剑五千次。”燕九霄抛来新的木剑,独臂袖口隐现焦痕,“你的时辰……不多了。”
阿蘅忽然掀翻药炉。陶罐炸裂,血红菌丝遇风即燃,在空中拼成莲花残阵。少女白纱渗血,嘶声道:“三十里外,至少百人……带着白莲死士!”
铁剑佩骤然发烫。江寒低头,见狼头金瞳转向南方——那是父亲临终所指的孤峰深处,此刻正腾起滔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