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一:中国诗坛的独特风景

梁丽芳[1]

我与澳门大学的龚刚教授素未谋面,却在微信上了解了他的一些学术活动,以及对于学术的认真追求,更从他主编的《新性灵主义诗选》中,惊喜地读到别具一格的诗作,以及他与同人的探索。《新性灵主义诗选》收录了七剑新作、七剑之友佳作等。七剑新作是龚刚教授与六位诗友的作品,他们散居在几个城市,共同的志趣与对诗的探索,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七剑”这个名称令人联想到武侠小说里与古代行走江湖的佩剑侠客,他们隐喻地以诗为“剑”,试图“直捣”读者的心灵。他们的“招数”各异,却不同程度地体现了一种“剑道”。

在人人都可以发表诗歌的网络时代,龚刚教授提出新性灵主义诗学,企图为当前与未来的诗人提供一个方向。这个诗学的命名,乍看有点复古的味道,其实不然,他不是志在复古,而是从明清诗家的“性灵派”那儿获得灵感,推陈出新,针对当下诗歌的弊病而提出的思考。

究竟他的新性灵“新”在哪儿呢?龚刚教授说,首先,针对明代“性灵派”过分强调天赋秉性,他提出书卷见闻与抽象思辨可以转化为性灵的见解。看来,这个认知呼应了杜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实践。其次,他肯定虚实相生,以简驭繁,这点关乎诗句意象的取材与文字的修炼。最后,他主张冷抒情,有所节制,以防滥情,并侧重闪电般的灵感,认为“闪电没有抓住你的手,就不要写诗”。这点包括写诗的态度和缘由。不错,由灵感触动的诗,往往流露出某种灵性,感情不节制的诗,容易使人沉溺或狂妄。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进一步解释说,新性灵主义诗学“试图建构一个崇尚顿悟和哲性,主张智以驭情,推崇一跃而起、轻轻落下的诗境”,在批评倾向上,“崇尚融会贯通基础上的妙悟式批评”。他又指出,诗境和诗语必须提炼,也必须把诗与散文区别开来。

我虽然未曾深入研究龚刚教授的“新性灵主义诗学”,但我对他的观察甚有同感。比如,有些白话诗读来像分行的句子,平淡无味,缺乏诗意。诗的语言与白话逻辑性的语言是不同的,后者读来像散文,犯了诗的大忌。诗要留白,要有意象,也就是古典诗中的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留有想象空间。诗需要陌生化的语言,给读者带来感官与意念的刺激,从中了解诗人的独到深意,这可能就是“新性灵主义诗学”所说的“一跃而起、轻轻落下的诗境”吧。至于所推崇的“顿悟”与“哲性”,均与诗人的学养、本性、性灵的飞跃相关,所主张的“智以驭情”,是适当地控制感情,适可而止。

龚刚教授自谦说“新性灵主义诗学”尚待完善,其实,在实践中逐步完善是正常的过程。我认为“七剑”的诗作,正在以性灵、积极而开放的姿态参与现代诗学理论体系的建设,它们是中国诗坛冒出的一道新风景,必定会引起广泛的注意。

2019年4月8日 于温哥华

注释

[1]梁丽芳,加拿大阿尔伯达大学荣休教授,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