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体谅

段煨想过自己日后可能会战死沙场,也或许会封疆一方,最后落个善终。

但从未想过如今手拥数千人马的自己会有朝一日被区区百人给围住。

刘辩之言已然让段煨断了最后跪地求饶的心思。

“我今日当真要死在此处了吗?”

段煨长叹一声,数次心中一横,抓住手中宝剑就欲要抹脖自尽。

但无奈每次剑刃要挨到脖颈之时,段煨双手总会不由自主的剧烈颤动,

段煨眼见自己实在下不了当场自刎的决心,只得把手中长剑一丢,

闭眼仰头望天,语气极为不甘道,

“某但求速死!”

刘辩见状,便不再折辱此人,给了个眼神示意于禁帮其了结,

于禁心领神会,当即抄起环首大刀,

一刀砍在其脖颈之上,段煨头颅当场落地,血溅于营帐之中。

刘辩这是第二次如此直观的见到人头滚滚落地之场景,

但不同于上次亲手割下张让头颅之时,

此次刘辩心中全无任何不适之感,内心已然古井无波。

乱世便只当也只得杀人!

而得到刘辩遇刺消息的皇甫嵩当即匆匆披甲执刀带着亲卫赶来。

在赶来途中,皇甫嵩这位素来沉稳的老将,几次险些在焦急中摔落在地。

最后还是在亲卫的搀扶下,才赶至帐内。

等见到刘辩后更是一头叩在地上,请刘辩治其死罪,

天子刚入槐里军营第一日就遭人刺杀,皇甫嵩平日里还常自诩愿为陛下分忧,

如今出了这种状况自己还有何等颜面来说此话。

而刘辩一看皇甫嵩这等岁数的老将,却因自己之谋,如今一脸愧疚的跪在帐前,

便匆忙跑至其身侧,当着众人面躬身扶起皇甫嵩,

之后又挥退帐内他人,对着皇甫嵩将前后解释一番。

皇甫嵩听完刘辩解释后,还以为刘辩如今还尚对自己有提防之心,

便难免心灰意冷下拱手赌气道,

“陛下,臣为国征战数十载,从军之际便欲效昔年马伏波以马革裹尸来报大汉知遇之恩,

而陛下有如此谋划,却未提前告知老臣,陛下是否还尚疑臣有二心?

若陛下还信不过老臣,臣自当乞骸归乡,从此卸甲归田,不再沾染军务。”

刘辩一看皇甫嵩一副前世老人爱同子女赌气模样,内心不禁一阵莞尔,

没想到素重威仪的皇甫嵩居然还有如此一面,便当即握住皇甫嵩的双手继续耐心解释道,

“皇甫将军,朕非不愿与卿明说,你也知朕素来依你为国之柱石,朕愿以洛水为誓……”

刘辩还正欲再哄哄这位老将军之时,却突然被帐外匆匆赶来的何炯大嗓门打断。

“陛下,末将已搜到段煨那厮与董贼之间往来书信,特来献于陛下……”

何炯咋咋呼呼的便闯入营中之后,

便只见刘辩与皇甫嵩二人此时私下说话间正拉着手,一副君臣互诉衷情的模样。

何炯还未反应过来,便眼见二人都在用一种截然不同但皆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自己。

刘辩是一副私下做出某种羞耻之事却被人当众揭穿的恼羞之色,

皇甫嵩则是好事被坏后的不善眼神。

何炯即便其人情商再为不高,此时亦察觉自己应是坏了其二人之间某种私事。

窘迫之间,便只得硬着头皮强装一副什么都不曾看见模样,

把信放在地下转头就欲要离开,但被恼怒的刘辩一声怒吼止住,

“何炯,你将如此重要之物放置于地是何意思,还不快滚过来将其捡起,来呈给老将军过目!”

何炯眼见刘辩如此震怒,也不敢在此之际贫嘴,

当即又回身将书信捡起,恭敬的呈至皇甫嵩面前。

皇甫嵩其实欲要呈给陛下先行过目,但奈何刘辩坚持,数次推脱之下,便只能先行一观。

皇甫嵩读信之后,越看至最后其面色越为难堪,

以至读到最后竟又欲下跪请罪,被刘辩眼疾手快下拦住。

此信大意为董卓对段煨将皇甫嵩军中布局,近日军情动向透露之后的赞赏之意,

并在信中最后许之将在其入雒阳之后,必上表天子,封其为安南将军,秩次等同九卿。

皇甫嵩读完之后不禁一声长叹,

“陛下此事臣虽不知,但亦有不察之罪,还望陛下与臣重罚。”

眼见两人之间又要再次陷入尴尬之际,

却见何炯正欲趁着二人忙于正事之际,偷摸溜出营帐,

却被眼尖的二人当场发现,情急之下只得尴尬一笑。

看着何炯如此模样,刘辩与皇甫嵩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君臣之间心领神会下便也不再提请罪之事。

……

此时何苗麾下部曲距离长安已然不到两日路程,

而在中军位置一辆镶金嵌玉的宝驾上,何太后正在车驾之中,

用纤纤玉指剥开葡萄,轻轻放入樱唇之中,其慵懒坐姿尽显其风情万种。

这葡萄是何苗遣人跑死三匹马才从长安皇宛深井中取来。

何太后对面便是刘辩之前所思念的唐姬,但相比于之前在宫中红润的面色,

如今只见唐姬面色发白,应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所致。

何后自幼出生于杀猪之户,这种程度的行军非但让其劳顿,

看着这一路景色反而让其久居深宫的阴霾有所消减,

而唐姬父亲唐瑁乃是会稽太守,自幼将其视为掌上明珠,

成年之后便嫁入宫中,可以说从未受过如此苦楚,好在其性格坚毅方才强撑至今。

何后眼见唐姬如此虚弱模样便又剥了颗葡萄,喂给唐姬吃下,

之后便故意大声说给正骑马侍奉于车驾外的何苗听见,

“你说这董卓当真会如辩儿说的那般可恶?本宫如今却是回过神来,

辫儿之前与本宫所说那些是否是那卢植在其中夸大言辞,在那故意蛊惑陛下?”

何苗在帐外听到之后,其实也深以为然,自己带着董后等人逃往长安,

其实并非为心惧当初曾遣人给自己送过金银的董卓,而是担忧若再留置雒阳,

会再次被吴匡等人谋害,所以一路之上才如此尽心尽力。

但唐姬听得何后虽说之后却强撑不适的身体肃容道,

“母后,陛下自然不是那种不明是非之人,

如此行事必是深思熟虑后为社稷,为宗庙,为母后着想,还请母后体谅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