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下的暗格里,林夏找到了母亲尘封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年轻的女医生用钢笔描画着孕肚,旁注写着:“今天小川踢了我十二下,比昨天多了三下。“墨迹晕染处,有滴暗红色的液体——是血还是泪?
当林夏翻到日记本末页时,夹层里掉出一张泛蓝的底片。冲洗后的照片上,十五岁的林小川站在实验室窗前,手里握着一枝栀子花。背景里,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将针管里的粉色液体缓缓推入静脉。
“这是妈妈最后一次给我拍照。“林小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举起的手掌展开,掌纹里流淌着荧光液体,在照片上勾勒出隐藏的文字——“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林夏将照片贴在胸口,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发出温柔的轰鸣。当她推开铁皮屋侧面的铁门时,成排的玻璃罐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的“林小川“,最年长的那个转头对她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与母亲照片里的如出一辙。
“每个罐子都装着不同季节的哥哥。“林小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手掌按在锈蚀的铁门上,指尖的荧光液体在门板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林夏看见那些光斑顺着门缝蜿蜒,在地面汇成一条发光的河流。
最左侧的罐子里漂浮着穿背带裤的幼童,他的手里攥着半片栀子花瓣。当林夏的指尖触到玻璃罐时,幼童忽然睁开眼睛——那双和弟弟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年前的月光。“妈妈说花开的时候,哥哥就会回家。“孩子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林夏看见罐底沉淀着暗红色的絮状物,像干涸的血迹,又像母亲日记里提到的“营养补充剂“结晶。
中间的玻璃罐里站着十五岁的少年,他正踮脚去够窗台上的栀子花枝。林夏认出那是底片上的画面,只是此刻的少年身边多了个穿碎花裙的身影——梳麻花辫的女孩举着玻璃瓶,瓶口插着的正是他们母亲最爱的白玉兰。当少年转身时,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后颈处没有荧光纹路,只有淡淡的青色血管,像未完成的刺青。
“这是妈妈偷拍的。“林小川突然出现在身旁,他畸变的右手按在第三个罐子上,荧光液体立刻在玻璃表面漾开涟漪。林夏看见波纹中浮现出母亲实验室的白炽灯,还有父亲将针管里的粉色液体缓缓推入静脉的剪影。“她说要留着这些瞬间,等小川长大后...“
最后一个玻璃罐里漂浮着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胸牌上写着“林文月·遗传科主任“。林夏的指尖刚触到罐壁,整个空间突然响起消毒水与栀子花香交织的芬芳。男人的影像突然活动起来,他摘下眼镜擦拭,林夏在镜片反光里看见自己七岁时的脸——那个蜷缩在病床上数输液管滴答声的小女孩,此刻正安静地睡在男人怀中。
“这是妈妈吗?“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玻璃罐里的男人轻轻点头,他的手指穿过虚空中不存在的栀子花枝,林夏看见他胸前的钢笔口袋露出一角泛黄的相片——正是她此刻捧在怀里的底片。
林小川突然将手掌按在所有玻璃罐的中央控台上,荧光液体从他的指缝间奔涌而出,在空中编织成DNA双螺旋图案。林夏听见古老的齿轮转动声,所有玻璃罐同时开启,不同年龄的“林小川“像褪色的老照片般依次浮现。他们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最年长的那个突然张开双臂,林夏看见他掌心里握着的,正是母亲遗物中的那支钢笔。
“他们都说哥哥是怪物。“林小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澈,他后颈的荧光纹路绽放成完整的栀子花图腾,“可妈妈说,我们是星星的种子。“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所有玻璃罐里的“林小川“同时转头,他们的目光穿过林夏的身体,在她身后汇聚成温暖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