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光芒从穹顶洒下,余烬之刃的办公厅仍旧安静如昔。
沈墨早早抵达,一如往常。推门而入时,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几位小队长依旧或趴或歪地“散落”在办公桌前,呼吸均匀,沉浸在不知是休息还是熬夜后的浅眠中。
他不禁暗自感叹:这群人,是真的“住”在这里了。
是习惯,还是不得已?
正想着,桌角的林泽缓缓睁眼,捏了捏僵硬的脖子,打了个懒散的哈欠:“早啊,小天才。”
沈墨微微一笑,将手中带来的早餐分了一半给他。
林泽眼睛一亮,像捡了宝似的:“嘿,小墨真贴心。”说着接过早餐,随手搁在桌上,便哼着小调蹿进了洗手间。
昨日无事,依旧是跟随白梦宇修行。
白梦宇依旧一丝不苟地带着沈墨练习,尤其得知沈墨已经成功掌握“浮雷术”与“雷击闪”之后,虽表面波澜不惊,实则震动良久。
余烬之刃事务渐稳,宠物失踪案也已结案,也给了他们充足的训练时间。白梦宇几乎手把手地纠正沈墨每一道术式,沈墨的术法释放也已逐渐从生涩,转为流畅。
今日,沈墨坐在张老三为他特批的办公位前,翻阅着自己整理的术法笔记。
二队的区域此刻空荡荡的,只有一名成员趴在桌上小憩。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低柔的嗓音:“沈墨?”
沈墨转头,入眼的是一位身穿白麻素衣、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他面容温和,却略显疲惫,神色憔悴,身形偏瘦,眼神中带着一丝让沈墨感到微妙熟悉的神采。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男人笑了笑,声音平稳,“我叫弥夏,和你父亲云轩曾是至交好友。也曾去过你家几次。你喊我一声夏叔,便好。”
沈墨脑海中翻动着原主的记忆,确实没有找到清晰的印象。他微微一愣,但还是恭敬地回了一声:“夏叔。”
弥夏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笑意更浓,那目光温柔得不像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倒更像是一位长辈在看着失而复得的亲人。
“呦,弥司长。”张老三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倚着门框,语气里带着熟悉的讽刺,“今儿怎么亲自光临咱们这破烂余烬之刃?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拨点经费给我们修修墙、换换灯了?”
沈墨心中一震,瞬间对这位“夏叔”的身份有了几分清晰认知——这便是现任财务司司长弥夏,也是在父亲失踪后接替其职务的那位。
只是,张老三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客气。
弥夏没有回嘴,只是朝沈墨轻轻点头,随即转身,走入了张老三的办公室。那一刹那,沈墨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旧账,恐怕远比表面复杂得多。
办公室门刚刚合上,林泽便如幽灵般闪到沈墨身边,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神神秘秘地开口:“哟,小墨,行啊你,这么快就抱上财务司大腿了?”
“嘭!”伴随着椅子裂开的声响,李铁的壮实身躯从隔壁猛地站起,一脸懵圈地盯着手里断成两截的椅腿。
“我说你能不能稳重点?”许莹莹的声音从后方悠悠传来,语气里带着忍笑不止的调侃。
沈墨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其他几位小队长都到齐了——除了白梦宇。再看对面,余冰不知何时也稳稳坐在办公桌前,神情平静。
“别紧张。”林泽笑着拍了拍沈墨,“我们就是好奇,你和那位弥司长到底什么关系?那人,可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他看向余冰:“是吧,余冰?”
余冰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尴尬:“他确实有点……不太好说话。”
余冰的回答听起来敷衍,态度却不算冷淡。他不愿深谈,但沈墨仍能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弥夏那位现任财务司司长,虽不喜与人亲近,却确实不屑权贵,行事有着近乎顽固的刚正不阿。
在如今这座权贵当道、裙带横生的星火城中,敢公然顶撞军务司余司长的官员,屈指可数,而弥夏,恰恰就是那极少数之一。
“我和夏叔,其实不算太熟。”沈墨平静地说道,语气刻意放缓,“他只是以前去过沈宅几次,和我父亲有过来往罢了。”
含糊其词,却也滴水不漏。
沈墨话音刚落,周围围坐的五位小队长眼睛齐齐一亮。
林泽第一个按捺不住,凑了上来,一把搂住沈墨的肩膀,语气满是期待:“小墨啊小墨,你和弥司长就算不熟,好歹也见过几次吧?要不……帮我们说说,给余烬之刃加点经费?”
他眼神诚恳得像要滴出泪来:“你不知道,自打那位接手财务司,我们这经费就一月比一月少。我现在连个宿舍都没了,晚上只能趴办公桌上睡觉……喝完回家?对不起,我连家都租不起!”
“对啊!”许莹莹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撅着嘴一脸不满,“我都半年没领过津贴了!上回想买点新‘玩具’放松放松,结果连货架都不敢靠近!”
沈墨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玩具?你说的是……哪种玩具?
还没等他脑补完,旁边几人也都把目光投向许莹莹。
她翻了个白眼,一拍桌子哼道:“别想歪了,老娘那几件刑具都用得发亮了,连锈斑都舍不得擦。经费不给,我还不是自己掏腰包买的!我一向是——假公济私?错,是假私济公!”
此言一出,四人纷纷后退半步,神情微妙。
沈墨虽然没进过典狱,也大致猜到了她说的“刑具”是什么。这个“妖女”,果然不是随便叫叫的。
就在这时,李铁憨憨的声音从桌边响起:
“还有我……我想加点餐补……现在都吃不起饭了……”
众人陷入短暂沉默,随即默契地一齐无视他。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句共鸣:“你一顿能顶我们仨,餐补也救不了你。”
李铁摸了摸肚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众人,低头继续啃他的干馍馍。
余冰轻轻一笑,语气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增加点经费,给队员们涨点工资。如果能安排宿舍就更好了……老让人睡办公室,迟早出颈椎病。”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旁边队员的耳朵里,原本打着哈欠的几人顿时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白梦宇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我就不需要了。我自己出钱,队员的津贴照发。”
这话一出,在场几位队长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他——
翻白眼。
“什么意思?拐着弯说我们穷?”林泽率先炸毛。
“你要真不服,也自己掏腰包啊。”白梦宇一边摊手,一边轻笑着看向林泽,“对了,还有你欠我的六颗金珠,别忘了,我下个月直接扣你工资了。”
林泽顿时面如土色,一把扑向白梦宇,抱着他的大腿就不松手:“白哥啊,你这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咱好歹有革命情谊,给个宽限期吧!分期还行不行?一百期起步!”
白梦宇一脚把他蹬开,“做梦。”
沈墨见场面越来越欢脱,轻咳了一声,引来众人注意:“我和夏叔其实并不算熟……但我可以试着私下和他聊聊。不过能不能成,就不好说了。”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神情大定,一个个满意地点头散开。
唯独坐在沈墨旁边的某位可怜队员,看着被李铁坐塌的椅子欲哭无泪,嘴唇翕动,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热闹过后,众人渐渐散去,偌大的办公桌前,只剩余冰安静地坐在对面。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可沈墨总觉得——这笑意下,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朝韩磊那边瞥了一眼,对方正低头翻阅卷宗,神色如常,手却紧紧握住了页角,关节微微泛白。
“沈墨。”余冰开口,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说天气,“我再有一个月,就要调去警务司了。调令已经报上去,张队长也点了头。”
沈墨还未作反应,韩磊那边的动作轻轻一顿,纸页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但很快便被掩盖回平静。他看似没有反应,指尖却因为收紧而微微颤抖。
“我已经推荐你接替我,做二队队长。”余冰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把一件普通的工作交接给一个合适的人。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三秒。
韩磊的拳头下意识攥紧,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脸色涨红,却始终低着头,强自忍耐。
沈墨则平静地看向余冰,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我今年才十五岁,无论从年纪还是经验上来看,都不合适担这个担子。张队长应该也不会让一个一阶新人成为队长。韩叔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资历还是能力,他都足以胜任。”
这番话一字一句,冷静中带着恭敬,却也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退缩。
余冰微微挑眉,盯着沈墨,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与赞许。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少年。
“呵。”他忽然一笑,笑意中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感慨,“我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我可是答应过韩磊,这位置是他的。”
他说完,抬手轻轻拍了拍韩磊的肩膀,语气如旧:
“放心,队长这个位子,我给你留着。”
韩磊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
沈墨低下头,表面翻着手中的书页,眼神专注,动作从容,仿佛在认真学习卷宗内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已经暗骂开了花:
“你搁这儿演哪一出呢?脸上笑得跟个慈善家似的,心里怕不是想着怎么把人往死里卷吧?”
“推荐我当队长?呵呵,就我这十五岁一阶新兵蛋子,也配?你当这是萝卜快跑,谁坐谁尴尬那种?”
“说是玩笑,试探成分都快从嘴角溢出来了……韩磊还坐旁边呢,搁谁脸上挂得住?”
沈墨翻了一页书,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你这人啊,真不简单,白莲花皮里裹着蛇芯子。等我真掌权的那天,第一个弄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