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世与守护

校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牧远的鼻腔。他微微侧头，看着孟思瑶沉睡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他轻轻伸手，想替她拨开垂落的一缕发丝，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了。

“我在干什么...“牧远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牧远突然绷紧身体——那不是自然的风声。他悄悄掀开被子，忍着肌肉酸痛挪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医院后院的空地上，一个白色身影静静站立，仰头望着他所在的窗口。月光下，齐娜的脸庞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她的影子在月光下竟然分裂成两个——一个保持着她本人的姿态，另一个则扭曲变形，如同某种野兽。

牧远倒吸一口凉气，迅速从枕下摸出一张符咒贴在窗玻璃上。齐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歪头，然后抬起手，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牧远？“孟思瑶迷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起来了？“

牧远再看向窗外，齐娜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么了？“孟思瑶揉着眼睛走到他身边。

“没什么。“牧远放下窗帘，“做了个噩梦而已。“

孟思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在发烧。林如可说僵尸毒虽然解了，但至少要休息三天。“

“三天太长了。“牧远摇头，“齐娜刚才来过了，她在警告我们。“

孟思瑶瞬间清醒：“什么？在哪？“

牧远简要描述了刚才所见。孟思瑶听完，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这就叫保安搜查医院。“

“没用的。“牧远按住她的手，“她不是普通人，普通手段对付不了。“

孟思瑶的手温暖而柔软，牧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它，连忙松开。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那个...“孟思瑶罕见地结巴起来，“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

“好啊。“牧远点头，“不过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孟思瑶乖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半边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银边。

“你的阳火异常旺盛，这不是天生的。“牧远直视她的眼睛，“你奶奶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孟思瑶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

“直觉。“牧远没提《阳历决》中关于“阳火灌顶“的记载——那是一种将修行者毕生阳气传给后代的秘术，代价是施术者的生命。

孟思瑶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下来：“我六岁那年，奶奶病重。临终前，她把我叫到床边，在我额头画了个符号，然后...“她做了个吹气的动作，“就像这样吹了口气。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怕冷，冬天都只需要穿单衣。“

牧远心头一震。果然是阳火灌顶！难怪孟思瑶的阳气如此旺盛，连饕餮凶兽都忌惮三分。

“你奶奶很爱你。“牧远轻声说。

孟思瑶眼圈微红：“她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我爸当官后，就不许家里提这些'封建迷信'了。“她突然抬头，“牧远，你说齐娜为什么要削弱我的阳火？“

“因为你的阳气是克制邪祟的利器。“牧远解释，“如果他们要完成那个七月十五的计划，必须先解决你这个变数。“

孟思瑶眼中燃起斗志：“那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首先你得保护好自己。“牧远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挂坠，“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护身符，比普通符咒强得多。“

孟思瑶没有接：“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牧远不由分说地将挂坠戴在她脖子上。指尖不小心触到她颈后的肌肤，两人同时像被电到般缩回手。

“谢...谢谢。“孟思瑶低头看着胸前的挂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孟思瑶突然站起来：“我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决定就好。“牧远微笑。

孟思瑶匆匆离开后，牧远从枕头下取出《阳历决》，翻到“奇门世家“一章。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几个古老家族的秘闻，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通灵林家，世代女子为阴媒，可沟通阴阳。清末与养鬼齐家结仇，齐家勾结邪修，灭林家满门。然林家血脉未绝，有女童被救，后不知所踪...」

牧远若有所思。林如可的易招鬼体质，莫非就是通灵能力的变异表现？而齐娜能操控鬼物，又与“养鬼齐家“同姓，难道...

手机震动打断了牧远的思绪。是林如可发来的短信：「牧远同学，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关于齐娜学姐和一面铜镜...能见一面吗？」

牧远回复：「明天上午如何？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林如可立刻回复，「我马上过来！」

牧远还没来得及阻止，林如可就发来第二条消息：「十分钟到。有重要的事告诉你，关于我的家族。」

牧远眉头一挑。这么巧？他刚查到通灵林家的资料，林如可就要谈自己的家族？

十分钟后，林如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苍白，黑眼圈明显，显然很久没睡好了。

“孟学姐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买吃的去了。“牧远示意她坐下，“你说有重要的事？“

林如可绞着手指：“我...我昨晚梦到了齐娜学姐。她站在一面铜镜前，镜子里有很多黑影在跪拜她。“她声音颤抖，“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养鬼人回来了，林家血脉必须断绝'...“

牧远心头一震：“林家？“

“这是我的姓氏。“林如可苦笑，“从小我就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奶奶说这是因为我们家族有特殊血脉。我一直以为她在说胡话，直到...“她拉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奇特的红色印记，“这个胎记，和奶奶描述的一模一样。“

牧远凑近查看，那印记形如一朵莲花，中央有个细小的符文。他迅速翻开《阳历决》对照，果然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图案——通灵林家的家徽！

“你奶奶还说过什么？“牧远急切地问。

林如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说...我们家族的女子天生能与亡灵沟通，但这也招来了灭门之祸。我是她捡来的孤儿，可能是林家最后的血脉。“

牧远正要继续追问，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孟思瑶拎着两袋食物走了进来。看到林如可，她明显一愣：“如可？你怎么来了？“

“我...“林如可紧张地站起来，“我来看看牧远同学。“

孟思瑶将食物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发生什么事了？“

牧远简要复述了林如可的话。孟思瑶听完，眼睛瞪得溜圆：“所以齐娜针对如可，是因为家族恩怨？“

“很可能。“牧远点头，“而且我怀疑齐娜接近李卫也有目的。“

“什么目的？“孟思瑶问。

“《阳历决》中提到，养鬼人需要'纯阳之血'来喂养高级鬼物。“牧远神色凝重，“李卫八字纯阳，正是最佳目标。“

孟思瑶脸色大变：“那我们得警告他！“

“不行。“牧远摇头，“第一，他不会相信；第二，打草惊蛇。“

“难道就看着他陷入危险？“孟思瑶急了。

林如可突然插话：“其实...李学长暂时应该安全。“

两人转向她，林如可解释道：“我刚才没说完整。梦里那个声音还说'月圆之夜，纯阳为祭'。下个月圆是七月十五，也就是...“

“中元节。“牧远和孟思瑶异口同声。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病房陷入一片黑暗。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牧远打破沉默，“首先，保护李卫不被取血；其次，查明铜镜的作用；最后，阻止七月十五的仪式。“

“我可以监视齐娜。“孟思瑶自告奋勇，“学生会明天有活动，我是干事。“

“太危险了。“牧远反对，“她已经盯上你了。“

“那就让如可去！“孟思瑶提议，“齐娜不知道如可已经了解这么多。“

林如可脸色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我从小就能感觉到那些东西，也许能发现什么。“

牧远思考片刻：“好吧，但必须小心。一旦有异常立刻撤退。“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铃铛，“带着这个，遇到危险就摇响它，我会感应到。“

林如可郑重地接过铃铛，藏进衣袖里。

第二天中午，牧远不顾医生劝阻办了出院手续。刚回到宿舍，李卫就兴冲冲地推门而入。

“兄弟！你好点了吗？“他拍了拍牧远的肩膀，“孟思瑶说你食物中毒了？“

牧远顺着他的话点头：“嗯，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李卫咧嘴一笑，“今晚齐娜约我去听音乐会，你要不要一起？孟思瑶也去。“

牧远警觉起来：“什么音乐会？“

“学校音乐系的演出啊，在大礼堂。“李卫翻出两张票，“七点开始，听说齐娜要弹古筝呢！“

牧远接过票看了看，是普通的校园演出。但齐娜突然邀请李卫参加这种活动，肯定别有用心。

“好啊，一起去。“牧远决定近距离观察齐娜的行动。

傍晚六点半，牧远和孟思瑶在礼堂门口碰头。她今天穿了条淡紫色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柔美。

“你没事了？“她上下打量牧远。

“嗯。“牧远简短回答，然后压低声音，“林如可呢？“

“在里面。“孟思瑶用眼神示意礼堂后排，“她说感觉今天齐娜身上的'气息'特别重。“

两人进入礼堂，找到李卫所在的座位区。李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他们热情地招手。

“齐娜在后台准备呢！“他兴奋地说，“她弹压轴曲目。“

牧远环顾四周，礼堂几乎坐满了学生和老师。舞台上方悬挂着红色横幅“林城大学夏日音乐会“，几个学生正在调试音响设备。

“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孟思瑶小声说。

牧远微微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悄悄开启阴阳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礼堂上空飘荡着淡淡的黑气，尤其是舞台区域，几乎被黑雾笼罩。

“有问题。“他贴近孟思瑶耳边，“这里阴气太重了，不像普通演出场所。“

孟思瑶的呼吸明显加快：“要不要阻止演出？“

“来不及了。“牧远看着鱼贯入场的校领导，“而且我们没有证据。“

演出准时开始。前几个节目是合唱和小提琴独奏，一切正常。牧远注意到林如可坐在后排，不时揉着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

“下一个节目，古筝独奏《月夜思》，表演者：文学院齐娜。“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全场掌声中，齐娜缓步走上舞台。她今天穿了一袭白色旗袍，黑发披肩，宛如古典画中走出的美人。古筝已经摆在舞台中央，旁边还放着一面铜镜——正是牧远在校志上看到的那面！

“那面镜子...“孟思瑶抓紧了牧远的手臂。

牧远点头，手已经伸进口袋握住符咒：“见机行事。“

齐娜优雅入座，纤纤玉指轻抚琴弦。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牧远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琴声钻进了脑海。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激昂，时而低回。奇怪的是，随着曲调变化，舞台上的铜镜开始微微发光，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你看到了吗？“孟思瑶声音发颤。

牧远点头，同时注意到李卫眼神呆滞，嘴角挂着痴迷的微笑，显然已经被琴声迷惑。环顾四周，大部分观众都呈现出类似的恍惚状态。

“是摄魂曲！“牧远低呼，“她在用音乐控制观众！“

就在这时，林如可突然从后排站起来，发出一声尖叫：“不！不要看镜子！“

她的声音在礼堂中格外刺耳。齐娜的琴声戛然而止，镜子的光芒也瞬间消失。观众们如梦初醒，困惑地左顾右盼。

“怎么回事？“李卫茫然地问。

舞台上，齐娜的表情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恢复温婉笑容：“抱歉，琴弦断了。“她优雅起身鞠躬，“感谢大家的耐心。“

掌声响起，但牧远注意到齐娜的目光死死盯着后排的林如可，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演出结束后，牧远和孟思瑶迅速找到林如可。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镜子...镜子里有东西...“她抓住牧远的手臂，“它在收集观众的精气！我看到无数黑线从观众身上流向镜子...“

“我们先离开这里。“牧远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齐娜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人刚走出礼堂，牧远的手机响了。是李卫发来的短信：「齐娜约我去音乐楼琴房，说给我单独表演！兄弟，我太幸运了！」

“糟了！“牧远将短信给两人看，“齐娜要对李卫下手了！“

“音乐楼现在应该锁门了。“孟思瑶说，“我们从侧门进去！“

三人飞奔至音乐楼。果然，正门已经上锁，但侧门的锁被人为破坏了。牧远轻轻推开门，昏暗的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古筝声。

“是《月夜思》的旋律。“林如可捂住耳朵，“不要听，会迷惑心智！“

牧远从包里取出三张符咒，分给两人：“贴在耳后，能屏蔽摄魂音。“

贴上符咒后，琴声果然变得普通无害。三人蹑手蹑脚地循声而去，最终停在一间琴房外。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牧远小心地从门缝望进去。琴房内，齐娜背对着门弹奏古筝，李卫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那面铜镜就放在古筝旁边，镜面朝上，里面竟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时辰已到。“齐娜突然停下演奏，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纯阳之血，供奉吾主。“

她取出一把银色小刀，向李卫走去。

“现在！“牧远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齐娜猛地回头，看到三人闯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真是阴魂不散。“

“放开李卫！“孟思瑶厉声道。

齐娜轻笑一声：“晚了。“她突然将小刀刺向铜镜！

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将小刀整个吞没。紧接着，一只青灰色的手从镜中伸出，抓住了李卫的衣领！

“不！“牧远甩出一张符咒，正贴在那只手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镜中传出，手猛地缩回。齐娜脸色大变：“你竟敢伤吾主仆从！“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琴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结出冰霜。铜镜剧烈震动，黑气如潮水般涌出，凝聚成三个高大的黑影。

“厉鬼！“林如可惊呼，“比僵尸更厉害！“

牧远迅速从包里取出铜钱剑，咬破手指在剑身上画了道血符：“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还未念完咒语，一个厉鬼已经扑到面前。牧远挥剑格挡，铜钱剑与厉鬼相撞，火花四溅。另一个厉鬼冲向孟思瑶，她本能地举起护身符，厉鬼被金光弹开，但护身符也出现了裂痕。

“如可，唤醒李卫！“牧远一边与厉鬼缠斗一边喊道。

林如可跑到李卫身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李学长！醒醒！“

李卫眼神呆滞，毫无反应。第三个厉鬼趁机扑向林如可，她尖叫一声，下意识抬手格挡。就在厉鬼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如可锁骨处的莲花胎记突然亮起红光！

“啊！“厉鬼发出惨叫，被红光击中后灰飞烟灭。

齐娜震惊地瞪大眼睛：“通灵印！你...你是林家的人？“

林如可自己也吓呆了，低头看着发光的胎记：“我...我不知道...“

牧远趁机甩出三张符咒，逼退另外两只厉鬼，然后冲向铜镜：“五星镇彩，光照玄冥——破！“

铜钱剑直刺镜面，铜镜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裂开无数细纹。齐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

黑气从镜子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琴房内的物品被卷入其中，书本、乐谱在空中飞舞。

“快走！“牧远拽起李卫，推着孟思瑶和林如可向门口冲去。

齐娜站在漩涡中央，白衣猎猎作响，眼中充满怨毒：“你们逃不掉的！七月十五，万鬼出笼，所有人都得死！“

四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音乐楼，身后的漩涡突然收缩，然后“轰“的一声巨响，整栋楼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

“发...发生了什么？“李卫终于恢复了神智，茫然地问道。

孟思瑶和林如可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牧远望向音乐楼，阴阳眼中，整栋建筑被一团黑气笼罩，但正在逐渐消散。

“暂时安全了。“牧远收起铜钱剑，“但七月十五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李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月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疑惑。他们知道，今晚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