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取送府考
- 大明太傅:从童生开始,科举当国
- 方员外
- 3159字
- 2025-04-16 22:51:33
(感谢大家的追读支持,感谢编辑大大捞我!七万多字终于被签,万里长征第一步啊~再次感谢!)
方原回到北关客店时,家人已等候多时。
王氏拉着方原,一直问东问西,言语间还有意无意,探询陈家的状况。
一旁的大哥和侄子、侄女也都投来八卦的目光。
方原扶额道:“陈家乃簪缨世家!”
陈洵祖籍余姚,父亲陈嘉猷官至右通政,是大明难得的外交人才,曾出使过海外满刺加(马六甲)国,深受三代帝王器重。
而陈洵的祖父陈贽以文学见长,被征辟为杭州府儒学训导,曾参与编修《宣宗实录》,历任五经博士、广东左参议,后以太常寺少卿致仕。
退休后陈贽举家迁居杭州,并在西湖边兴建别墅,与休致的南京吏部尚书魏骥等人,结成恩荣会,常常游山玩水,诗词唱和。
成化二年陈贽去世,葬于龙井山,陈嘉猷本应守孝,却被成化天子夺情起复,只是未几病逝任上。
王氏一时惊愕,讷讷无言,她虽觉陈洵兄妹必然出身大户人家,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高门,那可不是方家目前能高攀的存在!
方原淡然道:“我与汇之兄平辈论交,只关才学,不论家世,兄长、嫂嫂,你们勿要多想。”
王氏叹声道:“你个傻孩子哟!”
收拾好行装,方家一行乘客船回到了余杭家中。
待到正月十七日,府里便有公文经由急递铺,送往各县,直言新任提学已到任杭州,童生的府考定为二月初三日,道试初九日,生员科考亦紧随其后。
方原看着县里的告示,暗自盘算,虽然满打满算半月光景,可也足够他复习功课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间仰儒和周礼来找过方原,共同探讨过经义文章,并言及新任提学文风喜好。
仰儒道:“咱们的新学宪张公,名悦,号定庵,南直松江府华亭人氏,天顺四年进士,去年腊月由江西按察司佥事,转督浙江学政,平素为人,严谨端方,不喜奇峻险怪文章,若作文为引其瞩目,故作噱头,必然会被黜落。”
方原奇道:“提学佥事张悦的履历为人,世周是如何得知?”
仰儒笑而不语,周礼却是恨铁不成钢:“我说方案首啊,方案首,也就你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圣贤书。”
方原讶然失笑:“德恭也知道?”
周礼叹声道:“自正月十二日,张学宪到任省城,杭州内外有关他的消息早就满天飞,全杭州怕只有你一人不知吧。”
方原笑道:“如此说来,还得多谢两外贤兄相告了,哈哈。”
仰儒温言道:“以大饶的才学,自然不惧考试,但场屋之中,变数太多,也许仅仅一字犯忌,惹得主考不喜,便会被黜落,那岂不冤枉?”
方原这才正色:“世周所言在理,倒是我轻视了。”
在后世时,方原虽经历过太多大考,但都是只管努力备考,哪用考虑阅题人的心思。
可却忘了,如今这个世道,与后世完全不一样,考官的自由裁量权极大,他的好恶就是能决定你的生死,你不服还不行。
往往一省提学官到任,该省生儒必然会仔细研究其为人,甚至还有书坊编次他的科举文章刊印,卖得异常火爆,便是因为此。
方原不敢再托大,特地到县衙拜谒了李知县,借阅了大量与提学官张悦有关的邸报来读,一个奉公持正、不苟一丝的学宪形象,在方原心中慢慢丰满起来。
二月初二,春风送暖,草长莺飞。
天刚蒙蒙亮,县衙门前,就聚集了本次科考赴杭的生儒。
科考向来是地方大事,李知县穿戴齐整,语含深情地勉励众人一番,在场的三十名生员,六十名童生,才在县学教谕和训导的带领下,去往杭州。
为了迎送生儒,县里特地找了两条栈船,当然船费需考生自掏腰包,但比独自搭船要划算多,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人数太多,考生们挤在船舱,伸脚的地方都没有。
因此有些家境殷实的考生,会三三两两一起雇条客舟,到码头再与教谕等人会合。
方原与仰儒、周礼一道,合伙雇了条小船,缀在大船后边,边赏两岸风景,边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到了武林门外码头。
教谕姓郑,举人出身,担任学官有些年头了,对送考生儒熟门熟路,待人都齐了,这才吩咐众人道:
“明日先各县童生府考,后日再考生员,若府考取中,则可等候提学官亲试。嗯~,府里的考棚在进贤坊,稍后进城诸生就在其附近找客栈住下。”
郑教谕还得先一步到府衙拜谒知府,自然不与诸生们一起。
临进衙门前,郑教谕再三叮嘱生儒,明日务必五更到龙门前等候唱名,余下就让两位训导安顿诸生住店。
临近考试,全府九县考生都来了,进贤坊附近客店基本上都爆满,日头偏西时,余杭生儒九十号人才算安置停当。
方原与仰儒、周礼住的客店离考棚隔了有两条街,不远也不近,在店中简单用了晚饭,闲聊几句,便各自歇息去了。
翌日,鸡鸣。
方原起了床,洗漱一番,提上早早备下的考篮,与仰儒、周礼一道,径直往考棚而去。
此时考棚龙门前早已人头攒动,九县的教谕们各自提了灯笼,上书县名,分列而站,身后就是聚集的各县童生。
方原走到了余杭灯笼下,而本县六十童生也很快到齐。
差不多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考棚大门洞开,府衙胥吏招呼各县教谕、训导上前,定下各县的入场顺序,然后先入场的一县教谕,立刻唤该县童生上前,依次核对姓名进入了考棚。
余杭县排在第五批入场,胥吏唱过名后,方原便进了龙门,经过简单搜检后很快放行。
府里的考棚,可不是临时搭建的席棚,而是砖木结构的固定场所,占地极广,东西各有三排长屋,每排各有十间房,每间房内摆满桌凳,能容纳十人考试,房间外还有民壮值守,防止考生舞弊。
方原按顺序坐下,放下考篮,取出笔墨砚台,检查了考卷,便静静等候公人宣布考题。
辰时初刻,天光大亮,考棚内的差人敲锣过来,身后还有举着纸牌的差役。
只听随行的书办高喊:“府尊命题两道,一曰:先事后得,非崇德与?二曰:论实学。”
如今的三级试还未定型,县考和府考出题数量并不固定,但即便府考就出了两道题,考生们也不敢松懈。
不同于县试,只要文理通顺,知县就会录取,府考取中的人数极少!
送往提学道处的童生,向来控制在百人左右,每县最多也就十人上下能被知府取中,通过率低,故府试亦被称为“府关”。
(可参见《张端岩公文麟年谱》,记载有弘治时期入学试详情,张文麟第一次参加入学试,逢科考年,提学御史便是类考,由县府预先考试,府考时出题两道,张文麟虽以第二名取中,却在随后的院试中折戟,直到后来提学按临该县岁考时,才取中秀才。)
考生们纷纷记下了题目,便打起精神,琢磨如何作文。
而方原不急不徐研着墨,大脑飞速运转。
“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此句出自论语,意思为:能够付出在前,获取在后,不就是提高品德修养了吗?
这是孔子在解答如何崇德时所说的话。
所以作文的主旨当围绕“做事不计个人得失”作答才行。
一念及此,方原当即拿起毛笔,在草纸上写下破题:惟务所当为不计所当获,此德所以曰高也。
牢扣主旨,可谓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方原长舒一口气,搁下毛笔,又开始思考论题。
在理学中,实学是被看作表述为学之道的手段。
开创理学的二程就曾强调:学者当务实。
而朱熹更是主张为学要实地用工夫,要学以致用。
但若就此发论,只言及学问上务实,怕未必能真正打动出题者,也就是现任的杭州知府,张僖。
考前,方原不仅在仰儒的提点下,研究了提学官的为人文章,连带知府也没放过。
张知府在天顺年间,曾做过一任余杭知县,当年张僖离任时,父老百姓奔走哭号,一直送到杭州乃止。
方原本身记忆中,幼时骑竹马唱的《青天歌》,便是歌颂张僖的童谣。
这样一位青天老爷,自然不是夸夸其谈之辈。
而且张知府的两道题目可以连起来看,一道言做事不计得失,一道让论实学,可谓明里暗里都在提倡实心用事!
结合国情,大明立国已百年,社会人心和学风较之国初的淳正早已荡然无存!
理学大家薛瑄就对空谈性理的风气大加批判,曾道:“为学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言不及行,可耻之甚!”
可以说,有识之士皆有心一改虚谈误国之风。
如此揣测,张知府本次府试的两道题便意味深长了。
想到此处,方原便知道该如何行文,整体文风自然要浑厚和平,实学之论除了言为学之道,还要有知行合一,学以致用的经世之念。
方原打好腹稿,在草纸上一挥而就,然后文饰修改,最后才用工整小楷一笔一划誊写在考卷上。
写完最后一字,方原轻轻吹气,待墨干了,直接起身往考棚正厅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