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云梯前...
“思思,修仙是假,想捎上师父才是真吧?”
当初那个含胸贴背的少年,此刻脊背笔挺立在一边。四意挑眉——林和回太虚宗当小少爷,连脊梁骨都直了三分?那日镇妖塔外,得是多凶的妖物,才能震慑住他?
碎发垂落眉眼温润,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无害青年。
若不是讹兽还在胃里翻腾,她差点就信了。
“不是……就想害你……”方四意懒得挣扎了,问啥答啥。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狠咬后槽牙——待十二时辰一过,定要阴死林和那厮。
算时辰,那该死的禁制也该解了。
白铸抱臂斜倚山门,鸦青袖口垂落几缕流云暗纹:“阿先。我们到了。”
林和喉头动了动,没应声。毕竟,眼前太虚宗现在完整无缺地矗立着,琉璃飞檐折射碎金,竟是阔别百年的模样。
这煌煌仙门,数日后也将湮灭于……
“山门都开半刻钟了!”术士甲急得直跺脚,玉阶倒映着他乱晃的衣摆,“赶紧的,别误了时辰!”
守卫将方四意上下盘查数遍,方抬颌放行。余人皆凭腰牌鱼贯而入。
白铸勾住林和脖颈,眼尾微挑:“阿先竟还留着这旧物?”
林和喉结微动,忽地攥紧腰牌:“我师父……可安好?”
李铸和其他几个术士的腰牌都是红色的,只有林和的腰牌是黑色的。
白铸道:“仍是老样子。”又补了句:“总是盼你回来。”
林和足尖陷进青砖缝里。三千云阶尽头的大门浮着薄霜,像极了十五年前掌门牵他叩山门时,覆在师尊鹤氅上的月光。
灵脉枯竭后,妖丹与仙丹合成的内丹在胸腔昼夜灼烧。凭着妖神融合成的内丹,他一路修炼至大乘,却从未得到师尊的谅解。
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妖纹——当年那柄斩断九尾的惊鸿剑,如今剑锋横在颈侧的,竟成了自己。
方四意忍无可忍,拽着林和往云阶上走:“林和,你怎的这般磨蹭!想他便去寻你师父,他还能真恼你不成?”青丝拂过林和紧绷的肩头,方四意继续苦口婆心,“纵使要罚,你跪着奉盏茶哄哄人,总比躲起来好!”
她甩开腰间玉铃铛,任其在春雾中脆响。
“不过,我们真要走上去吗?这……可是三千台阶啊!”四意皱眉。
李铸带着另外三个弟子从侧门走了,坏笑着拱手嘱咐:“阿先呐,方小姐就交给你带路了。我等先回禀掌门。”
“去吧。”林和眼睫微颤,白色衣摆扫过沾露的菖蒲。
“诶诶诶!我也要走那里!那是直达的是吧!”四意慌忙跟过去,跌进云雾里,眼睁睁看着李铸消失,自己却从门的另一面出来了,面前依旧是一面云梯。
“走吧。新人弟子须过云阶。”他忽然转身逼近四意半步,“思思可是怕了?”松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垂落的发带扫过她手背,“这三千级天阶,可测得出求道者的真心。”
方四意白了他一眼,“不是怕,是懒。”说完便继续往上走了。
昆仑山...
方四意呲牙挤进队伍,挑眉冲林和扬起下巴:“这名我报定了!”她屈指叩了叩腰间,一字一顿道:“林和,你且等着,待我掀了这兔子的窝囊气——”尾音忽地上挑,眼尾沁出三分戾气,“到时轮到我做你师父!”
林和听完,连眼皮都没掀。方四意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不爽。
林和眼尾微挑:“死在幻境里,可就没人收尸了。”
“你咒谁呢!”方四意抓起朱砂笔潦草写下姓名,墨痕未干时回望——空荡荡的台阶上,林和早没了踪影。
测灵台前,蓝光骤亮。少女垂眸望着掌纹间游走的水灵之息,霜色广袖下指尖微蜷,任由沁骨寒意顺着血脉蜿蜒而上。
“水灵根。”
青玉阶上云雾散开,第二关的青铜门缓缓洞开。
她果然没料错。老头拈须一笑,指尖棋子当啷落进檀木盒——要同这浸淫棋道数十载的老者对弈,她哪是对手?虽闲来翻过几页棋谱,可连机关傀儡都下不过,索性选了猜谜。
“一问。”老者枯枝似的手指叩着棋盘,“我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敢问,我何也?”
方四意眉梢一挑。这题在考公题库里见过千百遍的,五行相生乃是土生金。当即朗声道:“土!”
老者枯指叩案:“二问:天有四时,地有五行;人有百态,心有一线。”
“道德底线?”
“三问:我无形无色,却能化万物;我无言无声,却能传千秋。”
“自然规律——”话音未落,老者掀了掀眼皮。
方四意指尖一松,冷汗洇透了掌心。
幻境入口在香灰散尽时开启。
方四意攥着空荡荡的储物囊,回头仍不见林和踪影。泛着幽光的镜面入口映出她发白的面色,心口发紧。她忽而盯住个光头壮汉——按照小说写的,一般看起来凶的,应该都很善良吧。
“兄台贵姓?”她笑出梨涡。对方却横眉瞪来,靴底碾着石板退开三步,似乎并不想搭理她。
目光掠过人群,忽被墨色衣袂勾住。负剑女子眉骨如刃,霜雪凝在玄铁剑鞘上。方四意眼底骤亮,这分明是小说里命定同伴的配置!
“轩辕殿张瑶。”女子睨过她空悬的腰间,尾音淬着冰碴。
方四意忽忆起白铸曾提过八大仙门,轩辕殿也是其中之一,似乎是个剑宗。她正暗忖张瑶既已拜入轩辕殿,怎会来太虚宗拜师,便听耳畔传来冷玉相击般的嗓音:“早叛出师门了。”
“那、那你一定非常厉害吧!”方四意眸子骤亮,攥住对方衣袖轻晃,绯色裙裾随动作漾起层层涟漪,“待会儿我跟着你可以吗?我就想抱个大腿,不然我真怕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