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车窗外的景色开始扭曲。
陆寻坐在最后一排,半金属化的左手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少先队徽章。车厢里的乘客全都安静得出奇,他们的左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同样的金色微光,像是一盏盏摇曳的烛火。
“下一站,新青苔公寓。“
司机的机械音在车厢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的。陆寻的左眼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出另一幅画面——这辆公交车的底盘下,缠绕着无数条暗红色的肉须,正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延伸,像血管一样扎进沿途的地面。
坐在前排的老妇人突然转过头来。
她的脖颈旋转了180度,皱纹间夹着青灰色的霉斑。“小伙子,“她咧开嘴,露出钉着棺材钉的牙齿,“你的座位湿了。“
陆寻低头,发现座椅正在渗出粘稠的黑液。那些液体像有生命般爬上他的裤腿,所过之处布料立刻腐化成灰。更可怕的是,黑液里浮动着细小的金属颗粒,正试图钻入他正在青铜化的皮肤。
“别碰那些锈水。“
身旁传来少女的声音。陆寻转头,看见个穿校服的女孩,她的左眼戴着印有少先队徽章图案的眼罩。当女孩掀起眼罩一角时,陆寻看到她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材质,瞳孔的位置是个微型罗盘。
“这是'锈蚀病'。“少女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疲惫,“被公寓标记的人都会这样。“
公交车突然急刹。
前挡风玻璃上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它的四肢反关节弯曲,手指间连着黏腻的肉膜。当它抬起头时,陆寻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张腐烂的脸,赫然是704室里跪在汉白玉碑前的干尸。
“查票了。“
怪物咧开嘴角,撕裂的牙龈间垂着暗红的肉须。乘客们顺从地举起左手,每只手腕上都烙着青苔公寓的门牌号。陆寻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在触到冰凉的金属质感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浮现出“新青苔公寓704“的凸起烙印。
“你的票呢?“
腐烂的脸突然贴在陆寻面前,腐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校服少女猛地抓住陆寻的右手,将染血的少先队徽章按在怪物眉心。
“他有特许通行证。“
徽章接触皮肤的瞬间,怪物发出防空警报般的惨叫。它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般扭曲,最终爆裂成一团金粉蟑螂。那些虫子没有飞散,而是聚集在车厢地板上,组成一行不断闪烁的字:
**欢迎回家,第129任管理员**
公交车再次启动时,窗外的景色完全变了。
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民国风格的老旧街巷。路边的煤气灯摇曳着幽绿火光,灯柱上贴满褪色的寻人启事——每张照片都是不同时期的陆寻。
“这是1924年的青苔里。“少女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几十岁,“公寓刚建成的时候。“
她的校服不知何时变成了阴丹士林蓝旗袍,左眼的青铜罗盘正在渗出黑色液体。陆寻突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少女“,很可能已经在这辆公交车上轮回了几十年。
车厢里的乘客开始一个接一个站起。
他们机械地走向后门,每个人的身体都在行走过程中逐渐金属化。当车门打开时,外面是栋砖红色的七层建筑,门牌上“青苔公寓“四个字正往下滴着锈水。
“该下车了,管理员先生。“
司机转过头,他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骨骼。陆寻的左眼突然剧痛,虹膜上的金粉纹路疯狂旋转,在视野里投射出整栋公寓的立体结构图——每个房间都标着住户的死亡倒计时。
最顶层的704室闪烁着刺目的红光,那里显示着:
**本轮轮回剩余时间:7天**
当陆寻迈出车厢时,他的左脚完全变成了青铜。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篆体字,那是《管理员守则》的第一条:
**每日须收取三名住户的时间税**
校服少女——或者说旗袍女人——站在公寓门口,手里捧着本皮质账簿。她的嘴唇开合,声音却从陆寻的金属左腿传出:
“第一户,新青苔公寓404室。“
“住户姓名:陆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