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归墟泪
归墟海的风带着咸涩的泪意，苏弥睁开眼时，足下是万丈琉璃海。海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天穹流转的极光，每一缕光晕里都沉浮着破碎的星子。
红璃的银铃在腕间轻颤，她俯身掬起一捧海水，掌心却映出三百年前陆昭坠海的画面——那时他白衣染血，怀中紧抱的优昙钵盂坠入深海，荡开的涟漪至今未散。
“小心！“苏弥突然拽住红璃后襟。海面无声裂开漩涡，九条玄冰锁链破水而出，链首雕着睚眦兽首，獠牙间吞吐着混沌灵气。锁链交错成牢，将二人困在方圆十丈的琉璃台上。
极光忽然扭曲，凝成玄微真人的虚影。他心口的血色菩提已生出根须，藤蔓般的脉络爬满半边身躯：“好徒儿，竟真寻到了归墟海眼。“拂尘扫过处，海水化作亿万冰锥悬空，“可惜这青莲本体，早该...“
话音戛然而止。海眼深处传来龙吟般的剑鸣，冰锥应声碎裂。苏弥额间朱砂印灼如烙铁，青莲古剑自行出鞘，剑尖指向漩涡中心——那里正升起株万丈高的混沌青莲，莲瓣上密布剑痕，每道伤痕都淌着琥珀色的脂泪。
“师兄...“红璃忽然纵身跃入漩涡。她的素纱鲛绡遇水即燃，露出后背完整的彼岸花纹。苏弥的青莲剑气紧随而至，劈开的海水竟悬浮成阶梯，每一阶都映着不同时空的陆昭。
海底祭坛布满星痕，红璃的指尖抚过古老铭文，忽然泣不成声。那些星痕正是《青莲剑典》的残章，而祭坛中央的剑痕，分明是陆昭自戕时留下的最后一式。
玄微的冷笑自海底传来。血色菩提根须刺穿琉璃海面，缠住青莲茎秆疯狂汲取灵气。苏弥的古剑突然脱手，带着她的精血刺入莲心。霎时天崩海啸，青莲本体绽放出炽烈白光，莲房中滚落九颗莲子，每颗都裹着滴晶莹泪珠。
“原来青莲的泪...就是归墟海...“红璃接住坠落的莲子，腕间银铃突然复原。当泪珠没入铃心，海底祭坛的星痕次第亮起，凝成陆昭残存的虚影。
虚影执剑起舞，正是《青莲剑典》终章。苏弥随剑意而动，惊觉这式剑招需两人同修——一人斩因果，一人断轮回。当双剑合璧的刹那，海底升起七十二座青铜巨门，门内涌出的却不是魔气，而是被青莲净化过的天地灵气。
玄微真人的血色菩提突然爆裂，九幽魔尊的残魂在灵气中尖啸消散。红璃的彼岸花纹寸寸剥落，化作金粉融入青莲泪珠。苏弥的朱砂印绽放千瓣莲，古剑所指处，归墟海眼开始逆向旋转。
当海水平息时，琉璃台上多了尊玉像。玄微真人的道袍恢复洁净，掌心托着颗金色优昙种子，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在药圃浇灌灵草的温润青年。
“师兄用三百年布局，等的便是此刻。“红璃将优昙种子埋入玉像掌心，“原来归墟的泪，从不是苦的。“
极光化作细雨飘落，苏弥看见海眼深处浮起无数光点——那些都是被青莲净化的修士残魂，正随着雨幕重返人间。她腕间的银铃忽然轻响，伴着红璃的吟诵，在归墟海上荡开最后的往生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