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湖沉忆

星落湖的晨雾裹着冰碴子,莫离的靴底刚踏上湖岸,细沙便如活物般爬向他的星纹胎记。青鸾突然按住他后颈,蓝焰鸢尾的残香混着湖风,在水面上吹出个血色漩涡——本该倒映青天的湖面,此刻悬浮着千万颗破碎星尘,每一粒都映着血月的倒影。

“别用肉眼看。”青鸾翻开随身携带的《黄泉医经》,书页间夹着片水晶鳞片,“用星尘子给你的修罗令。”

莫离摸出半枚令牌,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星图投影。湖中央的水晶石林应声震动,十三根石柱顶端的凹槽,正与令牌边缘的缺口严丝合缝。林小鱼突然指着湖面惊呼,孩子眼中倒映的不是石林,而是湖底沉睡着的巨型身影——那是具由星尘凝聚的骸骨,掌心托着盏与莫离面具同款的青铜灯。

“是上代守狱人……”青鸾的银针在袖口颤动,“师父说,每代守狱人陨落前,都会将自己的星脉融入湖底,化作‘星骨灯’。”她突然抓住莫离手腕,发现他的星纹胎记正在与湖底骸骨共鸣,“小心,这些星骨会抽取活人的记忆!”

话音未落,莫离的视野突然被银光吞没。他站在二十年前的星落湖畔,年轻的母亲(阿芸)正跪在水晶石林间,怀中抱着个襁褓,对面站着戴半幅面具的男子——那男子的左脸与莫离一模一样,右脸却布满尚未成型的修罗纹。

“阿芸,星落湖的星骨灯只能护住孩子十年。”男子摘下半边面具,露出刻着完整星图的额头,“阎煞的契约已经生效,我的魂灯只剩三成光亮。”

“那就毁了修罗殿!”阿芸的泪坠入湖水中,每一滴都激起星尘漩涡,“我不要阿离成为容器,不要他像你一样……”

男子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星纹与湖底骸骨共鸣,无数星尘涌入襁褓:“记住,当阿离十六岁血月现,带他去祠堂找凌云的面具。若我魂灯熄灭,就让阎煞借他的身体重生——但要让他记住,降星之子的眼泪,是打开烈狱之门的最后钥匙。”

画面突然破碎,莫离回到现实,发现自己的手已按在湖底骸骨的掌心。青铜灯应声亮起,灯芯上缠绕的不是火焰,而是他父亲的记忆残片——其中一帧,清晰地映着青鸾师父(已故守狱人)将半幅星图刺入她掌心的场景。

“原来你父亲和我师父是同代守狱人。”青鸾看着灯芯里的画面,声音发颤,“他们当年一起反抗修罗殿,所以师父才会在临终前让我等你……”

林小鱼突然指着湖中央的漩涡,那里浮出个由星尘组成的棋盘,黑白棋子正在自行对弈。莫离右眼的血月骤然亮起,他“看”见每颗棋子都是盏魂灯,其中代表青鸾的那盏,正被七颗黑子包围。

“是阎煞的陷阱!”莫离拽住青鸾躲避,湖底突然升起十二道星尘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着他使用血月领域的次数。阎煞的笑声从湖底传来,意识海中的棋盘同步展开,黑子已封死白子所有退路:“在星落湖使用力量,等于把星脉交给本王!”

青鸾的银针脱手飞出,却在触碰到星尘锁链时融化。莫离感觉有无数细针扎入太阳穴,父亲的记忆碎片正在被强行抽取——湖底骸骨的指节突然扣入他的星纹胎记,青铜灯的光映出他右脸的修罗纹,竟与骸骨面具上的纹路完全重合。

“莫哥哥!”林小鱼的哭声惊醒了他。孩子不知何时站在湖中央的石柱上,正将那粒在鬼市获得的残魂珠按进凹槽。星尘锁链应声崩断,湖底骸骨的掌心裂开,露出块刻满星图的玉简——正是开启修罗殿密道的钥匙。

“原来钥匙是降星之子的魂灯碎片。”莫离握住玉简,发现上面刻着父亲的字迹:“当血月与星图共鸣,带着阎煞的棋子,去修罗殿顶层找‘无恨镜’。”他突然看向青鸾,对方正在用银针缝合自己掌心的星图伤口,“你师父是不是说过,无恨镜能照出守狱人最害怕的真相?”

青鸾还未回答,湖面突然沸腾。十二座水晶石柱顶端升起青铜灯,灯光连成的星图,竟在水面拼出修罗殿的立体投影。莫离的面具发出蜂鸣,他看见殿内某盏魂灯正在疯狂明灭——那是属于林小鱼的魂灯,灯芯上缠着根熟悉的锁链。

“是在鬼市袭击我们的面具人!”青鸾指向湖对岸,那个本该消散的身影正站在雾中,手中拎着的锁链末端,拴着林小鱼逐渐透明的魂影。

莫离本能地展开血月领域,却发现星落湖的星尘竟在吸收他的力量。阎煞的声音带着狂喜:“愚蠢!这里的每粒星尘都是上代守狱人的执念,他们都在盼着你失控!”意识海的棋盘上,最后一颗白子被黑子吞噬,“现在,该换本王下棋了。”

右眼的血月彻底占据瞳孔,莫离感觉有冰凉的手掌抚过他的脸——是父亲的记忆残片,在最后时刻注入他的意识。当血色弯刀劈向面具人时,他竟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戴着完整修罗面具的倒影。

“你以为拿走钥匙就能进修罗殿?”面具人崩解前甩出锁链,直取青鸾心口,“殿主早就用你的血,在钥匙上刻了追魂咒!”

莫离突然转身,用血肉之躯挡住锁链。剧痛中,他听见青鸾的惊叫,听见林小鱼的哭喊,更听见父亲在记忆里的叹息。星纹胎记突然发出强光,玉简上的星图竟融入他的血脉,湖底的星骨灯同时亮起,将他的身影投在血色湖面上,宛如新一任阿修罗王。

“阎煞,我允许你暂时接管身体。”莫离在意识海按下白子,“但记住,你若伤他们分毫——”他望向湖底父亲的骸骨,“我就用无恨镜照出你最害怕的真相。”

阎煞的笑声震得湖面结冰,莫离的身体突然挺直,血色弯刀在手中化作丈许长的修罗刃。他望向青鸾,发现她正举着那盏青铜灯,灯芯的光芒竟在她掌心凝聚出半枚星图,与他的胎记完美拼接。

“原来,降星之子从来不是单独的容器。”青鸾低语,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银针能封印修罗脉,“我们是双生守狱人,我的星图,是锁死你体内阎煞的最后一道栓。”

星落湖的晨雾突然散尽,露出远处山峦间若隐若现的修罗殿轮廓。莫离握着玉简,右脸的修罗纹与面具彻底融合,而左脸的星纹胎记,正与青鸾掌心的图案遥相呼应。林小鱼抱着残魂珠蹲在石柱上,孩子不知道,自己刚才按动凹槽时,湖底某具骸骨的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那是属于莫离父亲的残魂,在最后时刻,将一丝纯净的念力,注入了这个能承载“纯净之泪”的躯体。

“该走了。”莫离转身,面具后的血月映着青鸾发间的蓝焰鸢尾,“星尘子说,三星连珠时修罗殿门扉最松动。而现在——”他望向天际,三颗暗星正逐渐连成直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青鸾点头,将青铜灯收入药箱,指尖划过莫离手背:“记住,在修罗殿里,别轻易相信看见的魂灯。”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星落湖的水,“尤其是……你母亲那盏。”

湖风掠过石林,吹落莫离发间的蓝焰鸢尾。他弯腰捡起枯萎的花朵,突然发现花瓣上竟浮现出星图轨迹——那是通往修罗殿顶层的路线。而在他掌心,玉简的星图正在与面具共鸣,每道纹路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相:降星之子的宿命,从来不是成为容器,而是成为连接现世与烈狱的桥梁。

这一日,星落湖的湖水彻底变成血色,倒映着天上的三星连珠与远处的修罗殿。莫离带着青鸾和林小鱼踏上湖中央的石柱,当玉简插入凹槽的刹那,整座石林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在湖底,父亲的骸骨终于露出微笑,他掌心的星纹胎记,在最后时刻,与莫离右脸的修罗纹,拼成了完整的降星之子印记——那是能同时承载善与恶、光与暗的,真正的修罗之主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