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难得吃螺蛳粉,她更喜欢吃连锁店、炒菜、西餐、蛋糕,我之前还笑她一个东北姑娘,吃东西却像上海人,我印象中的上海人就喜欢吃各种连锁店,喜欢在优雅的环境吃精致的食物。而东北人则是豪爽型,应该喜欢撸串儿,炫啤酒之类的,不过我实在无法想象沈萱炫啤酒的样子,生活中的她还是蛮文静的,文静中透露着古灵精怪。
说到喝酒,我现在并不喜欢喝酒,但我和沈萱却是因为我喝酒才在一起的。
在大学时候我是学校朗诵协会的会长,而沈萱是艺术团的主持人,每次学校有什么重大活动,基本上都是她主持,我演出,有时候我们俩会一起合作主持,私底下也会偶尔一起吃个饭,关系还不错。沈萱不是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孩子,但性格特别好,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亲近感和保护欲,她会在冷不丁的时候突然撒一下娇:
“人家是女孩纸,你说话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嘛”
“哼,你是在质疑我吗?是在凶我吗?”
诸如此类的表达数不胜数,说完之后然后又可以恢复到非常认真的状态和你聊社团工作,让你捉摸不定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大三下半学期时候学校社团组织了一场朗诵会,这次朗诵会在柳州旁边的SJDZ自治县举办,周六过去晚上办活动,周日返回LZ市,这场不仅仅在校学生可以参加,社会人士也可以报名。我和沈萱是主持人,自己也要上台朗诵,因为赞助商的要求,我们把朗诵会放在了县城的一个大广场,搭了一个台子,大家轮番上来朗诵,有很多路人围观,台下有学校和本地朗诵协会的老师现场打分,赢了的人会发荣耀证书和赞助商提供的礼品。
这次活动的赞助商是当地的一个米酒商,赞助商要求我们在朗诵会上设定了一个环节,由我现场朗诵李白的《将敬酒》,朗诵完之后要和现场的所有评委们共同举杯喝下一碗米酒。说是一碗,但大家提前说好了,只是走个形式,拿个大碗稍微倒一点做一个喝完的动作,显得很豪爽就可以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当朗诵完最后一句后,我便按照事先约好的大喊一声:“现场的各位评委老师们、各位观众,让我们共同举杯,共同感受诗人李白的豪情万丈,共同体味***品牌米酒的独特风味。拿酒来!”
王三石这时候还是我社团的队员,也是我的好哥们,他负责给我送酒上来,可当我把碗接过来时候,发现不对,说好的在碗里倒一点点酒走下流程,但此刻王三石给我的却是满满的一大碗酒,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却见他露出一脸坏笑……
这孙子坑我!!
此时我已是骑虎难下,台下的评委老师们都已经站了起来,端起了手中的碗,我站得高,能看到他们的碗里都只有一口酒。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我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下舞台右侧下面的沈萱,她显然是发现了王三石故意整我,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此时我心里迅速地斟酌了一下,我以前大多数喝啤酒,偶尔喝一点点白酒,都没有喝醉过,我爸就挺能喝酒,我定然是遗传了他的基因。再说这米酒的度数相对于白酒并不高,这么一碗喝下去,估计也没啥大事……
想到这里,我面带微笑看着舞台下方,双手举起碗,从左往右扫了一遍,保证和每个评委老师都有眼神交流,然后大喊一声:“干了!”,便咕咚咕咚地把酒往嘴里灌,一时间,一股浓烈的米香味从我的口里、鼻腔冲出来,直达天灵盖。喝到一半时候我不敢停下来,我能感觉到我的食道已经很不舒服了,开始稍稍的反胃,如果停下来的话定然无法再喝下一口了。只听见舞台下方一片的叫好声,我被这叫好声感染了,胸中迸发出一股子倔气和好奇,一口气干完了碗里的酒,并一只手将碗口朝下,再次扫了一圈,台下的欢呼声和掌声更加热烈了,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我下台之后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米酒的老板专门来跟我握手,说我酒量好,以后想喝酒了就找他,可以免费喝。王三石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一边拿过来一瓶矿泉水,让我喝点压压酒,但我一直打嗝,实在是喝不下一口水了。沈萱一直在反复的上台下台串词,每次下台的时候她都会关心地问我怎么样了,我发现我的眼睛看不清楚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后面只能靠气味来确定是谁在我身边了,王三石这孙子一身臭汗味,而有淡淡香味的汗是沈萱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有一个味道是淡淡的烟草味,我能闻出来是我大学老师的,他们都会来问我怎么样,我闭着眼睛告诉他们我没事,但这时候我已经浑身发软,头痛欲裂了,我尽可能打起精神保持清醒。
再后来,我模糊地听到了活动结束了,想起了音乐,王三石对我说他要去送老师先回酒店,我用发硬的舌头努力发出声音,问他我怎么办,他说有人会送我,太晚他不给我留门,就别回来了,我好奇谁会送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极致了,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断片。
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觉自己似乎在车上,头枕在一个人的腿上,我从味道分辨出是沈萱的味道,她的腿出了很多汗,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她让司机开慢一点,说担心我吐了……
第二次有意识的时候,我们似乎在电梯里,她问我住在几楼,我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她好像又在给王三石打电话,我只能听见电话的忙音……
第三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应该是躺在沙发上了,我渴得难受,头也很痛,我喊王三石的名字,让他帮我拿瓶水。我拿到了水,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地喝完,然后再次失去了意识。
第四次有意识的时候,我醒来了,但还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我发觉我真的躺在沙发上,正当我想埋怨王三石为什么没让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隐约发现这房子似乎不是我和王三石的房子,有点小。我疑惑地坐了起来。
“伍陆柒,你醒来啦……”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声音,竟然是沈萱的声音,我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接着灯就打开了,只有一张床,我果然不在我和王三石的房间里。我一时内心变得很复杂,心跳加速,浑身瞬间冒了一层汗,让我更加的清醒了,我紧张、害怕,还有深深的自责心理,我想快点逃离这里。
“你这会儿没事了吧?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你回来的路上吓死我了,差点送你去医院,看你睡着了没啥问题我才敢睡,但也不敢睡得太实.......”沈萱继续说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使劲敲击着我的心脏,咚咚咚咚的。我这才敢仔细看了她一眼,她换上了一件短袖睡衣,上面画满了卡通人物,让她显得愈发的可爱了。
“谢谢你啊沈萱,实在不好意思,今晚喝的都断片了”,我边说着话,又拿起放在眼前的矿泉水喝了起来,一方面我很渴,再就是喝点水我觉得可以缓解紧张,我第一次和异性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小空间,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没事”
“那我先回去了,不知道王三石这家伙睡着了没,会不会给我开门”
“应该是睡着了,我那会儿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今天估计也很累”
“我去试试,敲门把他叫起来”
说完我便起身往门口走,我走向门口走得很慢,到了门口穿鞋的动作也很慢,我知道我不该妄想什么,但心里却又在期待着什么,这种期待模糊到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的脑袋愈发的空白也愈发的清醒。
“怂包”,在我准备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沈萱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萱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怂包”
此刻,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高考做题时候但凡有这样的运转推理速度,哪怕拉肚子也能考个 985吧,我的意识似乎都没有参与思考,身体已经有所反应,我回头冲向了沈萱。而正像我想的那样,沈萱也顺手关掉了灯,我有一种蒙对题的兴奋感。
那一夜,我们俩都没怎么睡觉。我动物的本能被发挥到了极致,一次又一次地释放着我积蓄已久的能量。哪怕是睡着之后只要胳膊稍微碰到沈萱,便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又会继续奋力地冲刺起来。沈萱喜欢这种冲刺,她自己也会主动尝试驾驭我,感受驰骋的快乐。
之后,沈萱是我的女朋友了。
毕业之后,我考入了金桥银行,而沈萱则进入了一家柳州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她总嫌弃我做的工作是大爷大妈做的,是夕阳产业要被淘汰的,而她做的是朝阳产业。
“以后谁还去银行网点办业务呀,大家都是在手机上存款贷款的,你得早做打算”。沈萱总喜欢在我面前念叨,我从她的口中得知她们公司做的业务叫“P2P”,就是想借钱的人通过他们平台注册认证后,发一个借款的标出来,其他人想出借的人看到这个标之后就可以投钱进去,满标之后就放款给借款人,他们公司中间抽取手续费。
“你们注册了就敢发借钱的标,借款人不还了怎么办,你们自己赔偿出借人的损失?你们是怎么控制风险的?我们银行往出贷款的时候一般都要查借款人的资产和抵押物的”。
“也不是人人都给借吧,还是要看人的。注册时候我们的软件会抓取借款人的手机通讯录,社会关系越复杂,认识人越多的借款人,我们就敢给他发更大的标,不借钱我们就找人给他通讯录里所有人打电话,人都是要脸的,肯定不敢不还”。沈萱解释道。
“我听明白了,你们这个什么P2P,本质上也是个抵押贷款呀,是通讯录抵押贷款,抵押的是借款人的社会关系”。
“差不多吧!”
不过话说回来,沈萱的收入的确比我高很多,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干的工作,每天存钱取钱的,和金融有什么关系呢,就是一个服务员。服务员还有给客户推销自己家产品的权力,我们连这个机会都很少,就是一个机器人,我想过辞职,不过还是劝住了自己,不管怎么样,先把第一个3年合同期干完嘛。
但沈萱的花销也很大,买衣服、首饰和化妆品都是买最好的,我每个月 5000来块钱,还能存下 3000左右,沈萱的工资应该是我的两到三倍,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具体收入,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花销,但她每个月的月底都会向我要钱买生活用品,所以我判定她没有省下什么钱。沈萱跟我要钱一般都是买纸巾、姨妈巾等日常用品,都是小钱,我也没啥压力,大钱都是她自己出。
沈萱最近想买奔驰轿车,她说自己公司的很多人都买了,自己却还在骑个小电炉上班,我本来想说我们一起攒钱先买房子,以后是要过日子的。但我没好意思说出来,买房子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男方的责任,让人家女孩子和我一起攒钱买房,这种话我只敢偶尔想想,但万万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的。
我和王三石到螺蛳粉店后找桌子,没多久沈萱就来了,和她一起有说有笑的还有三个男的,看样子是同事。进门之后沈萱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朝着我和王三石跑过来了,其中一个男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那种眼神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