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云舟跟往常一样五点多就醒了，套上运动服直奔天台打太极。
这套拳他早就打得滚瓜烂熟，招式早化作本能，全凭身体自己动。
思绪全部飘在黑白十九道，把俞道那几盘棋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拆解重构。
就像在走迷宫一样，逐渐还是能看到一些破绽。
毕竟快棋时代，终究无法算得完美无缺。
只是真正实战的时候，面临的压力会比单看棋谱强得多，现在他恐怕只有两三成的胜算。
两套拳打完刚要收工，眼角突然扫到晾衣杆旁边蹲着个人——苏萦祺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活像只蹲在墙头晒太阳的波斯猫。
顾云舟吓得差点闪了腰：
“你属间谍的啊？什么时候摸上来的？”
“都蹲半个多钟头啦！刚才我在你眼皮底下转悠八百圈，你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还以为你装酷呢！”
苏萦祺扑闪着眼睛，
“敢情太极拳练到最高境界真能四大皆空啊？顾云舟你不对劲啊！又是围棋高手、又是太极宗师，暑假偷摸报了什么修仙补习班？”
“就随便比划两下，别给我戴高帽。”
顾云舟扯过毛巾擦汗，自己也纳闷刚才跟入定似的，满眼都是棋盘，连眼前的大活人都看不到了，
“倒是你，大清早跑来干啥？”
“我妈非让我送箱猕猴桃，正好我要晨跑嘛，顺手给你捎了小笼包。”
苏萦祺说得特自然，就跟小媳妇给老公送饭似的。
自打鹭岛旅游回来，她爸妈早把女儿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顾云舟后脖颈开始冒冷汗，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对方已经蹦蹦跳跳往楼梯口去了：
“别忘了开学摸底考啊顾同学，高三加油！”
还有三天就开学了。
顾云舟有些郁闷，网吧战神的光辉岁月怕是要歇菜，想到至少白天要坐在教室里装好学生，真是浪费时间呀，想想都头疼。
下楼正撞见张春丽对着柜子咂嘴：
“苏丫头送来这箱猕猴桃，不年不节的，几个意思啊？”
晨光里那箱猕猴桃油光水滑，个个跟鹅蛋似的。
要搁2003年的林北县城，这箱进口水果能顶普通人小半月工资。
顾云舟还没吭声，手机催命似的叫唤起来。
一瞅，是杨明玥来电。
接起来就听见温温柔柔的女声：
“云舟，和韩彦博老师约的下午两点，你这头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咱们下午网上见。”
张春丽支棱着耳朵凑过来：
“什么意思，你要去见哪个女人？”
“妈您能别掐头去尾听墙角吗？”
顾云舟太阳穴突突跳，
“昨天来家里的那姑娘，约了我上网跟她老板下棋。”
“我可先给你打预防针啊！”
张春丽还是一脸狐疑，伸手戳他脑门，
“苏萦祺这闺女我可相中了，你要敢作妖，我跟你苏叔三十年老街坊还做不做了？”
在她眼里，俩小年轻都单独旅游过了，跟敲章认证也没差。
顾云舟脑仁疼：
“得得，我是找韩寻文去。”
这话倒不假，蹬上自行车就奔韩寻文家，喊他去附近小学操场打篮球。
毕竟下午要对战职业棋手，虽说是个退居三线的，自己多少要表示点尊重，上午就不去找菜鸟下棋。
否则不跟吃大餐前，先用馒头把自己填饱似的？
现在还是运动一下，保养一下精气神，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俩人单挑到第十个回合，韩寻文喘着粗气擦汗：
“阿舟啊，我把《死活一千题》做完了，你再陪我下盘棋呗，我就不信让五子都下不过你。”
“改天吧。”
顾云舟抹了把汗湿的刘海，
“下午要和职业棋手网战，得攒着棋感。”
“啥玩意？”
韩寻文手一抖，篮球砸在脚面上蹦老高，
“你跟职业的干？吹牛也打个草稿啊！”
这感觉就跟天天跟你蹲小卖部看妹子的兄弟，突然说要跟刘天仙烛光晚餐似的。
顾云舟抄起球来了个潇洒的三步上篮：
“嗯，我吹牛的。”
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以前蹲在门口啃煎饼果子复盘、为一步棋争得脖子通红的时光，就像篮球场边那棵老槐树上掉下的叶子，再也捡不回来了。
想想有点伤感的呢。
疯玩到快中午，顾云舟回家扒拉两口饭倒头就睡。
一点整准时爬起来冲澡，特意翻出件压箱底的白衬衫，对着镜子把领子折得跟刀锋似的，整得跟相亲现场一样隆重。
往茶台前一坐，慢条斯理地煮水烫杯。
玻璃茶海里琥珀色的茶汤打着旋儿，泛着粼粼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就差没焚香沐浴了。
老妈端着果盘凑过来：
“穿这么人模狗样的，约姑娘呢？”
“不说了要下棋么，这叫仪式感懂不懂？”
顾云舟虽说在棋盘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现在棋力未必输给对方，但对这些把青春都献给围棋的老前辈，该有的敬意一分都不能少。
而且自己重生回来，每一盘都不愿出错，一定要用尽全力去下每一步棋。
瞥了眼挂钟，一点半。
该出发了。
来到超越网吧，开机登号下载对弈平台。
顾云舟打开QQ：
“明玥姐，让韩老师来tom下棋吧。你给他注册一个五段的账号，我们下升降。”
杨明玥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笑着说：
“你确定？对手可是职业棋手，你下升降棋，输了不得被破初啦？”
附带着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顾云舟气乐了。
自己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焚香……啊不，是焚茶，这姑娘上来就飙车。
“等着看，我要让他成为我连胜上七段路上的一具尸体！”
“够狂！姐就稀罕你这股劲儿！”
杨明玥秒回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紧接着又发来消息，
“账号注册好了，ID就是我的名字‘杨明玥’。”
“好。”
顾云舟查找id，发出对局申请。
将时间设定为40分钟保留时间，30秒一次读秒。
对战间开启瞬间，围观人数飙破三位数。
师父叠加徒弟的阡陌烟岚也来了：
“风清扬老师必胜！星宿派全体给你摇旗呐喊！”
顾云舟嘴角抽搐——这丫头武侠中毒比他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