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绞痛来得毫无征兆,像有人攥紧了她的五脏六腑。林晚秋趴在键盘上,听见陆沉舟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跑来,夹杂着衬衫纽扣崩开的脆响。意识模糊前,她闻到熟悉的雪松味,接着整个人被捞进温热的怀抱,工装裤腰带硌得肋骨发疼——他连外套都没穿,只套着件洗旧的白衬衫。
“晚秋!”陆沉舟的声音带着颤音,电梯按键被按得叮咚作响。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他喉结急促滚动,胡茬在路灯下泛着青,是加班到凌晨才会有的模样。手腕被他牢牢扣在掌心,旧疤硌着他的指节,那是大学时在餐馆打工被油锅烫的,他曾在庆功宴上指着这块疤说:“你的勋章,比钻石好看。”
急诊室的白色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护士推着轮椅过来时,陆沉舟正半跪在地上给她系鞋带:“对不起,刚才抱得太急,鞋带开了。”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易碎的玻璃,可掌心的汗却把她的裤脚洇出个浅印。
“老毛病了。”她靠在轮椅上喘气,看着他跑前跑后地挂号、取药,白衬衫后背全是汗渍,却固执地拒绝护士递来的外套。想起上个月他在面料市场过敏,也是这样硬撑着开车,直到她抢过方向盘,才发现他指尖都在发抖。
“先去做胃镜。”医生的话让陆沉舟的睫毛猛地抖了抖,他突然蹲下来,和她平视:“别怕,我陪你进去。”指尖划过她手背,“大学时你替我挡酒,醉得吐在我衬衫上,这次换我陪你。”
胃镜室的管子冰凉,她攥紧陆沉舟的手,听见他轻声数着:“一、二、三,很快就好。”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是刚才在便利店买胃药时,顺手塞给她的糖纸味道。做完检查出来,他的白衬衫袖口全是褶皱,却仍小心地帮她整理刘海:“医生说,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加情绪焦虑。”
输液室的塑料椅上,陆沉舟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腿上,温度还带着他的体温。她盯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突然想起母亲上周的电话:“秋秋,胃不好就别老吃外卖,妈妈给你寄的小米粥冻干收到没?”喉头突然发紧,那些被她藏在储物柜最下层的冻干粥,包装上还歪歪扭扭画着笑脸,是母亲用老年机拍的教程学的。
“在想什么?”陆沉舟的声音打断回忆,他正低头研究她手腕的旧疤,指腹轻轻划过结痂的纹路,“那时候我在准备司法考试,你每天打两份工,却还把热乎的包子留给我。”突然抬头,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后来我才知道,你烫伤那天,其实是替我去顶班。”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她看着他掏出手机,给张大姐发消息:“明天起,给林小姐送的早餐里,换成温粥,别放辣椒。”备注栏写着“35岁战士的后勤部长”,旁边还贴着张她在菜市场蹲拍的照片——穿工装裤的她正帮张大姐称鱼,裤兜露出半截钢笔,像根藏在生活里的星光棒。
凌晨三点,吊瓶终于打完。陆沉舟去开车,她坐在急诊室长椅上,听见旁边的阿姨对女儿说:“找对象就得找这样的,急得连鞋都穿反了。”抬头看见他跑过来,左脚穿着她的粉色拖鞋,右脚还踩着自己的皮鞋,耳尖红得能滴血。
“冷吗?”他把她塞进副驾,空调调到26度,正是她习惯的温度。车载广播在放老歌,她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发现他鬓角有根白发,是加班太多熬出来的。想起他白天在会议室说的:“35岁不是终点,是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起点。”此刻的他,像个笨拙却温暖的骑士,用体温融化她身上的冰。
车在出租屋楼下停下,陆沉舟递来个保温桶:“张大姐熬的山药粥,温着喝。”指尖划过桶盖,“还有,明天别穿工装裤了,星轨新到的针织衫,袖口有你喜欢的格子纹。”路灯下,他的影子投在车门上,像棵正在结果的树,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并不华丽的枝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