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办公室浸在冷白光里,打印机突然发出卡纸的闷响。林晚秋揉着太阳穴起身,看见陆沉舟正站在打印机前解袖扣,银质袖扣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映出他腕骨处的淡青血管。
“我来。”她伸手去拽卡住的纸,手腕却猛地撞上他刚摘下的袖扣。金属边缘划过皮肤的瞬间,陆沉舟的指尖立刻扣住她的腕骨,拇指在她内侧旧疤上轻轻揉圈:“还是这么不小心。”
十年前的记忆混着打印机油墨味涌上来。大四那年帮他改求职简历,订书机突然崩开,钉子在她手腕划出细长的血痕。此刻他的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虎口处的茧子恰好磨过她当年愈合的疤痕——那道疤在台灯下淡得像道月光,却被他的指尖反复描摹,仿佛在确认十年前的疼痛是否真的存在。
“大学时你总说简历要简洁,”陆沉舟的声音低下来,喉结在解开的衬衫领口处滚动,“可你在我的教育经历旁画了排小针脚,说‘学服装设计的人,连简历都该有剪裁感’。”他移开视线,耳尖却红得发亮,“后来我把那份简历塑封了,和你送的蝴蝶布贴一起,放在办公桌最下层抽屉。”
卡纸“咔嗒”弹出的瞬间,林晚秋的指尖触到他衬衫袖口的布料——是她上周帮他改的那件,袖口特意放宽了半公分,方便他卷起到肘弯。抽屉半开着,塑封简历的边角露出她当年画的小太阳,旁边还别着枚褪色的蝴蝶扣,正是她大二时落在他自行车筐里的那枚。
“要看看吗?”陆沉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伸手去关抽屉,却在指尖相触时猛地缩回。打印机的散热口吹出热风,将他衬衫领口吹开一道缝,喉结下方的小痣时隐时现,像颗落在雪地里的红豆。
“周末面料市场有老粗布集市,”他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马克杯,慌忙扶住,“李阿姨说新到的靛青布,和你老家晒谷场的颜色一模一样。”说话间,袖扣不小心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发梢扫过她的工装裤裤脚,“当年你帮我改的第一件衬衫,就是用的这种布。”
林晚秋盯着他弯腰的背影,发现他西装裤膝盖处有块淡淡的蓝布渍——是昨天帮李阿姨搬缝纫机时蹭的。打印机重新开始工作,吐出的策划案边角恰好掠过她的手背,上面有陆沉舟新画的涂鸦:穿西装的小人捧着塑封简历,旁边的工装裤小人手腕处画着显眼的红圈,圈住一道细细的疤痕。
袖扣重新扣回袖口时,陆沉舟的手指突然顿住:“其实……”他欲言又止,指尖划过她刚才被刮到的地方,“每次看你改稿,都会想起图书馆的午后,阳光把你的影子投在我笔记本上,连睫毛的颤动都像在缝补时光。”
走廊传来清洁工拖地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林晚秋转身时,工装裤口袋里的顶针硌到大腿——那是陆沉舟母亲留下的,内侧刻着极小的星图。而他此刻正低头整理打印机,领带垂下来挡住发红的耳尖,却挡不住袖口露出的、与她旧疤位置对称的淡淡红痕。
打印机吐出最后一页纸,林晚秋看见陆沉舟在“时光印记”章节新增了段批注:真正的针脚,藏在十年前的订书机划痕里,藏在袖口永远宽半公分的温柔里,藏在每次加班时不敢直视的眼睛里。她摸着纸页上的字迹,突然明白,有些肢体错位从来不是意外,是时光偷偷打好的绳结,等他们慢慢解开。